2018年1月19日星期五

顾晓军小说:你爹你妈很无聊



你爹你妈很无聊
 
    --顾晓军小说之九十四(四卷:你爹你妈很无聊)
 
 
  你爹就叫你爹,没有别的名字。
  就象多年前,有个美国总统叫里根;很多中国的爹们,就管自己的儿子叫:李根。
  你爹他爹大概也是这样,觉着划算,就管儿子叫:你爹。
 
  你爹,生下来就很无聊。
  那是大跃进的年代……如今,说那时是瞎搞。
  瞎搞,不就是无聊吗?年代无聊,那年代生的人,哪能不无聊呢?
 
  在无聊的岁月中成长,你爹他别无选择,只好跟着无聊、在无聊中虚度。
  每天,你爹无聊地去上学、无聊地做作业……
  而后,就无聊地拍洋画、无聊地打弹子、无聊地滚铁环……
  无聊岁月里,孩子们都很无聊。
 
  后来,文化大革命开始了。都说文革更是瞎搞,那就更是无聊。
  听当过红卫兵的人说:当年,他们并不觉着无聊。
  他们还说:那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。
  不管咋说,从现在来看:那是没有意义的。没有意义的,不也就是无聊的吗?
 
  你爹,十几岁就下乡去插队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。
  十几个人,睡在农民的柴房里。
  无聊时,唱:“跟着太阳起,伴着月亮归,沉重的修地球是光荣而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……”
  早上起来,站在主席像前喊:“天红地红人更红,五洲四海红旗动……”
 
  白天,就下地劳动。
  啥耕田、靶田、拔秧、插秧、薅草、灌水、施肥、割稻、脱粒……都干过。
  就挑担子,不行;不行,也得挑、得装革命呵!
 
  晚上回来,累得个贼死;脚都懒得洗,就往被子里钻。
  无聊,就学着抽烟,唱《知青之歌》。
  那时,啥烟都抽过。没烟了,就捡香烟屁股;再没有,就抽丝瓜藤子。
 
  如果要说有啥不无聊的事,那只有:半夜起来,去偷农民的鸡。
  鸡偷来,杀杀;灶塘里拢点火,烤着吃。
  看看外面都要焦了,赶紧扒出来,分分;结果,里面还是生的,还有血……
  生的,也吃!啥味道?不知道!就知道不是很饿了。
 
  从乡下上来,进了厂。就赶紧搞对象,再不搞就晚了。
  搞对象,街道小厂的,只有搞街道小厂的。
  好在,你爹是塑料鞋厂的;每个月,多几块钱的营养费,好搞些。
  一搞,就搞上了纸合厂的你妈。
 
  那一阵子,竟然忘掉了无聊。
  不过,人家结婚,一房家具、三转一响一咔嚓;你爹你妈,把铺盖搬一处、发发糖,就算完事了。
  都是插队上来的,相互就体谅着吧!你妈长得挺标致、周正,也没啥要求。
  你爹,心里想:两个大活人,一起挣、慢慢地攒……
 
  可,小日子,还没能过上几天;意外的事,就不幸地发生了。
  怪只怪,那时的身体太好;没搞上几次,就有了。
  有就有了,这有啥办法呢?
  女儿一出生,治家的梦想,就流产了。
 
  你爹,知道疼你妈。
  所有的家务,全都一个人承包。
  只记得那时:下班回来,你爹就忙着做饭、洗尿布……
  光忙着洗尿布,还没在意,就改革开放了。
 
  一开放,原来要加班加点生产的塑料鞋,竟没有人要了。
  产品没有人要,厂子就只好关门、倒闭。
  厂里的头头,把地皮、设备啥的,卖卖;买了几套住房,分配给了自己。
  当时,工人们都不知道。
 
  你爹只好回家,到处托人,想找点事干。
  又求人、又送礼,好不容易在工地上找了个看材料的活,还是夜班。
  每天,你爹在工地上,数星星;这时,才又觉着无聊。
  无聊时,就指着天骂星星。
 
  这些年,你爹他看过工地、看过大门、看过车……
  且,大多数都是大夜班。
  他就自学成材、成了天文学家,知道:
  哪颗星星,最亮;哪颗星星,啥时落下去、从哪个方向下去……
 
  你妈的纸合厂,也倒闭了。
  她在家,就学着生闷气、学着发脾气……还经常练习吵架。
  渐渐,你妈对吵架的研究,有了重大突破。
  她懂:啥事,可大吵;啥事,只能小吵……咋发起攻势、咋取得最后胜利!
 
  你爹理解她:没有玩的呵!不吵架,又能做些什么呢?总不能天天抠脚丫玩吧?
  择菜,你爹择嫩了,她说浪费。
  择老了呢,她又要骂:“你,这是要喂猪呵?”
  洗菜,也嫌洗不干净,道:“这个世界脏!吃总要吃干净些!”
 
  慢慢地,你妈就成了吵架精。
  邻居的垃圾,放在人家自己的家门口,她要骂。
  楼上的衣服,往楼下滴水,她也要骂。
  家里、院子里,见谁她都想骂;你爹知道:她气不顺呵!
 
  女儿,就在这样的逆境中,顽强地抵制着种种干扰,成长、壮大起来。
  谢天谢地,女儿很争气!总算是:门门功课,都能及格。
  不及格,丢人事小呵!又要多花很多的钱。
  这些事情,有钱人是不懂的。
 
  有一天,你妈终于不吵了,很突然。
  说不吵,就不吵……一句话、一个字,都没有了。
  她,累了、吵不动了……两腿一蹬,连招呼也没有打,就走了。
  楼上楼下,有人在背后说:“你妈,是到阴曹地府去,找阎王爷吵架去了。”
 
  女儿,太争气了!
  没人教,不教自会、无师自通、自学成才:学会了搞对象。
  而且,搞到的对象,非常有钱!
  能有多少钱?不知道。反正,是比你爹有钱。
 
  女儿结婚,你爹一分钱也没花,白吃、白喝了一顿。
  还白落了一套西装,且是名牌的。
  另外,还落了几条高档烟、几瓶好酒;拿去卖卖,又是钞票。
  你妈,她就亏了;走早了,啥也没有落到。
 
  当然,老丈人太穷,多多少少要看女婿的脸色。
  但,你爹的女婿好!肯叫人。
  你爹当面不敢,背后称女婿:叫三声。
  哪三声呢?进门,一声;吃饭,一声;走时,再叫一声。
 
  你爹,他也很知足了。
  不叫你,又能咋样?你,总不能挑拨他们离婚呵?
  再说:万一,女婿要是正想换个小的;那你,岂不是自找的吗?
  何况,女婿也不错,很关心你爹的。
 
  “你无聊?不能去学学炒股?”女婿说。
  女婿一句话,女儿给了他五千块,还给他办好了证、帐户。
  炒就炒,有啥了不起。
  你爹,就开始每天去给证劵公司打工;当然,没工资,还要自带干粮、茶杯。
 
  那么多人都去,以为股市是啥好地方。
  不曾想:股市,是疯人院--进去时,有点疯;蹲蹲,就全疯了。
  涨上去,那真是:心惊肉跳;跌下来,又是:胆颤心惊!
  股市,还是吸血机、化浆池。
  等你一刀一刀地割肉、你割完了,它就上去了。
 
  钱,输光了;女婿,一句也没埋怨,只说:“你无聊,不能在家学学上网?”
  又是女婿一句话,女儿把女婿换下的电脑搬了来。
  学就学,有啥了不起。
 
  到了网上,一头钻进新浪的网络作家圈。你爹想:这就是作家了。心里,还挺得意。
  看了秋天杨的文《顾晓军--当代中国最狂妄的人》,你爹想:狗日的作家顾晓军,我不给你当小卒。
  想退,却又退不出来;再看看圈里的精华博文,全是他一个人的。
  你爹骂道:“狗日的作家顾晓军,算你有种!”
 
  在网上乱转,找些花花绿绿的文章看。
  可,这些文章:不是男的,去勾引女的;就是女的,去勾引男的。
  再不,就是搞一夜情、换妻……谁和谁,又搞上了。
  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好事?
 
  尽瞎编!全都是骗人的。你爹心想。
  咋就没有人跟我搞上呢?
  你爹,这辈子:既没有勾引过别人,也没有别人勾引过他。
  就这么过着、过着……过了大半辈子。无聊呵!
 
  网,不上了;你爹又回到了从前,在街上到处瞎转转。
  女儿说:“爹,你整天在街上,东张张、西望望……就不觉着无聊吗?”
  “上网、老看人家的,也无聊呵!”你爹道。
  “老看人家的无聊,你不能自己写?写点不无聊的。”女儿道。
 
  对,自己写!可,写点啥呢?你爹想。
  狗日的文章,看看都不咋样;要写,还真不那么容易。
  写不出来,就猛抽烟。
  好在,女婿每月孝敬一条红南京;你爹就拿去卖,换成两条绿南京抽。
 
  狗日的文章,费烟呵!
  原以为:每天,十三支,够抽了。
  一不留神,一晚上就干掉了半包多;文章,还没写出来。
  真他妈的,无聊……对呵!咋就不写无聊呢?
 
  无聊,是什么?
  无聊,象朵花,盛开在人生的小路上。
  不行!无聊,是大海;淹没了你,也淹没了我……
  无聊,是现在、是过去……
 
  无聊,会不会也是将来?将来的人,会不会也觉着无聊?你爹,他想。
  其实,无聊就是个框架,不断地换着新内容。
  就好比:这屋子,老住户搬走了,新住户又搬了进来……
 
  你爹,自己拍案叫绝,道:“狗日的作家顾晓军,我也想出好东东来了!”
  码好这些字,推敲了一遍;觉着蛮有哲理,就发到网上去。
  坐在电脑前,等了个把小时……论坛上,人不少;可,没几人看他的帖子,更没有人回帖。
  你爹,突然觉着:无聊,比以前更加无聊了。
 
 
              顾晓军 2008-6-11 南京
 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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