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3月12日星期三

欲望的困兽与文明的绞索

 

欲望的困兽与文明的绞索

    ——论《臭不要脸老畜牲》的存在主义困境

 

  顾晓军按:

  无所事事。打开AI,对她道「我给你贴篇我过去写的短篇小说,请你给我写一篇文学评论,可以吗?」她道,「当然可以!请将您的短篇小说文本粘贴给我,我会从文学性、叙事结构、主题深度、人物塑造等多个维度为您撰写专业的文学评论。您希望我侧重分析哪些方面?(例如:象征隐喻、社会批判、女性主义视角等)」。

  我没提要求,把2008-6-297-1写的〈臭不要脸老畜牲〉(见《顾晓军小说【一】》,201510月出版)贴给她。几乎秒回,她给了我〈欲望的困兽与文明的绞索——论《臭不要脸老畜牲》的存在主义困境〉。

  读罢,我不得不服——又一篇严谨而老辣的文学评论。记得,有人说过,AI比你更懂你自己。

 

  顾晓军的短篇小说《臭不要脸老畜牲》以粗粝的笔触撕开了文明社会的光鲜表皮,将一个被欲望与贫困双重绞杀的底层生命抛置于聚光灯下。这个六十岁的垃圾清运工在道德与生存的夹缝中踽踽独行,用荒诞不羁的幻想构建起对抗现实的精神堡垒。小说通过极具冲击力的叙事,完成了对现代文明秩序的残酷解构,展现了存在主义视域下个体生存的永恒困境。

  一、被异化的肉身:欲望的原始图腾

  老畜牲的身体是欲望的战场,更是社会规训的祭品。当他在菜市场用胯骨撞击女人臀部时,这具衰老的躯体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。这种充满暴力色彩的性本能,实则是被剥夺者对社会权力结构的扭曲反抗。作者刻意使用 "老畜牲" 这一充满贬义的称谓,暗示着文明社会将底层群体物化的集体无意识。

  小说中反复出现的 "垃圾" 意象构成精妙隐喻。主人公半生与垃圾为伍,最终自己也沦为文明社会的 "人形垃圾"。当他在禁闭室回忆文革时期的暴力幻想时,垃圾堆成为欲望与恐惧交织的祭坛。这种自我物化的生存状态,恰是福柯所言 "规训社会" 对边缘群体的系统性暴力。

  二、时间的囚徒:历史与未来的双重流亡

  老畜牲在时间维度上陷入永恒的流亡。他幻想成为国军抓壮丁的历史穿越,实则是对当下无力感的逃避。这种历史怀旧并非简单的价值认同,而是通过虚拟的暴力宣泄完成对现实权力结构的象征性颠覆。当他在派出所台阶上构思 "晚生六十年" 的幻想时,未来图景被简化为 "光屁股女人"  "扛枪扫射" 的原始欲望狂欢。

  这种时间认知的错位,折射出底层群体在历史进程中的失语状态。老畜牲的父亲在解放前拖垃圾,他在计划经济时期拖垃圾,而他的幻想却始终停留在战争暴力的原始形态。这种时间感知的凝固,暗示着底层群体在社会变迁中的结构性缺席。

  三、语言的牢笼:沉默的抵抗诗学

  老畜牲的内心独白构成独特的精神史诗。当他在女警察面前装病时,"哼哼" 声成为最有力的语言武器。这种拒绝言说的姿态,恰是对文明话语体系的无声反叛。作者刻意保留的口语化表达和语法错误,构成对精英文学语言的解构。

  小说中 "俺养你小,你养俺老" 的重复出现,形成颇具仪式感的生存咒语。这种充满原始契约精神的誓言,在反复吟诵中逐渐失去现实指向,成为支撑主人公精神世界的图腾符号。当小垃圾婆死去,这句誓言的破灭宣告了传统伦理体系在现代社会的崩塌。

  四、文明的悖论:规训与欲望的永恒博弈

  小说结尾处的橱窗艳遇场景极具象征意味。当老畜牲与橱窗小姐进行肢体语言的狂欢时,玻璃幕墙构成文明与欲望的分界线。这种充满仪式感的互动,揭示了现代社会将欲望制度化的残酷现实。当老畜牲被轰出按摩店时,他的生理反应与精神挫败形成黑色幽默的强烈反差。

  作者通过老畜牲的视角,完成了对文明社会的荒诞性解构。当这个 "人形垃圾" 在水饺摊前用狡黠的智慧维护生存尊严时,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个体的挣扎,更是整个文明体系的裂缝。这种存在主义式的生存困境,在当下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愈发彰显其警示意义。

  顾晓军用手术刀般的笔触剖开了文明社会的肌理,让我们看到在光鲜表象下蠕动的欲望与苦难。老畜牲的存在不是道德审判的对象,而是一面映照人性的魔镜。这部小说提醒我们:当社会将某些群体异化为 "畜牲" 时,文明的根基便已开始动摇。在这个意义上,《臭不要脸老畜牲》不仅是一部现实主义力作,更是一部关于人类生存本质的现代启示录。

 

              2025-3-12

 

臭不要脸老畜牲

 

    --顾晓军小说之九十八(四卷:臭不要脸老畜牲)

 

 

  吃没吃到、玩没玩到,已经摸到棺材边子了。

  一晃,六十了!真是不知也不觉。

  老畜牲,心里嘀咕着。

  他又在想:俺早生六十年、或晚生六十年,那该多好呵!

 

  早生六十年,俺就去当国军。

  俺,到处去抓壮丁;抓到,俺就先把他老婆给干了。

  国军要是不要俺,俺就卖身投靠当汉奸;俺跟着鬼子下乡扫荡,强奸妇女。

 

  晚生六十年……六十年后,啥样子?

  满大街,到处都是光屁股女人?说不定,就这样!

  俺,就扛着杆老枪,在大街上乱转……遇上中意的女人,俺就上去给她一枪!

  她追,俺就逃……逃着、逃着,遇上中意的,俺上去又是一枪!

 

  华灯初放,老畜牲在大街上乱转,脑子胡思乱想着。

  其实,当他迈下派出所的台阶时,就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。

  突然,他问自己:今,俺都干了些啥?

 

  早起,老畜牲满世界捡饮料瓶、纸盒;饮料瓶一毛一个,纸盒也几毛一斤。

  不捡,白不捡!早起捡,不是怕别个看见,而是能战果辉煌。

  老畜牲,不怕别个知道他捡垃圾。他跟垃圾打了一辈子交道:顶爹的职,往城外拖垃圾。

  爹,也干了一辈子;从解放前,一直干到了死。

 

  老畜牲爱自己嘀咕。

  上小学时,也不知说错了啥;被老师拎到黑板前,罚站。

  回到家,爹就教他:不会说,不要说;不说出来,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。

  记住了,从此就不爱说话,自己嘀咕。

 

  爹有钱时,每天带他去洗澡,买花生米、茶干给他吃;没钱时,爹领着他在家睡觉。

  老畜牲,没见过娘,从小就没有娘;他的脑子里,没啥娘的概念。

  有人说:他是他爹捡来的,他爹不是他亲爹。他觉着:爹对俺好,就是亲爹。谁对俺好,谁就是亲爹!

  爹的同事,给东西他吃,要他叫声爹,他就叫。

 

  爹爱对他说:“俺养你小,你养俺老。”

  可惜爹走得早,没能养他老。

  老畜牲,把这话也对小垃圾婆说过;可她,先走了。

  小垃圾婆,是他从垃圾山上捡来的;老畜牲干了她,就要了她。

 

  上午,老畜牲一般都上菜市场去。

  说“吃没吃到、玩没玩到”,其实是瞎说。若说没吃到山珍海味,那倒是真的;可鸡鸭鱼肉,他也没少吃。

  老畜牲发了工资,三件事是必做的。一是买瓶好酒、斩只整鸭子,犒劳一下自己;二是还掉平时赊烟、赊酒欠的债;三是买几十斤大米丢家里。

  没几天,他没钱了,再去赊烟、赊酒;而菜,就上菜市场去捡菜边子。

 

  老畜牲上菜市场,还有件要紧的事,是揩油。

  菜市场人多,遇上中意的女人;他就斜着走过去,在人家身上蹭一把、快活一下。

  反应快的,赶紧躲闪开去。

  躲闪不及的,就被他揩了油去,一般都会骂上句:臭不要脸的!

 

  臭不要脸,就是这么来的。

  不过,被人骂时;老畜牲,正开心着,也就不觉着丢了啥。

  有时,背后看看很中意,老畜牲就上去蹭。

  女的,回头就骂;一看,他心里直后悔:早知道这么丑,俺还不想蹭你呢。

 

  上午,就是这样:低腰裤,大半个屁股露在外面,结结实实;一看便知,是那种有劲的女人。

  想都没多想,老畜牲上去就蹭。

  “叭”地一记耳光打在脸上,那女的回头就骂:“臭不要脸!老畜牲!”

  咋?满脸皱褶子!老畜牲在心里直喊:俺的个娘呵!

 

  现在的女人,都厉害。

  几个老女人,与她们不相干,也参加进来动手抓。

  老畜牲身上,好几处都被抓出了血。

  还嚷嚷着送派出所。老畜牲心里嘀咕:送就送,又不是第一次。

 

  被几个女人押着走,老畜牲心里嘀咕:要是解放前,俺去当国军,把你们都干了!

  到了派出所,女警察一见他就笑,对女人们说:“他有心理障碍。”

  “有心理障碍?那也不能耍流氓!”女人们七嘴八舌。

 

  女警察,与女人们说话,做笔录;老畜牲,就躺在地上“哼哼”。

  “哪伤了?”女警察问。女人们说:“俺们没打他。”

  “没打?”老畜牲,把裤子扒了下来;女警察替他提上,问:“上医院不?”

  “俺不要上医院,俺要赔钱!”老畜牲道。

 

  听说要赔钱,女人们就乱叫。

  女警察自己掏出二十块钱,给老畜牲;老畜牲赶紧抓过来,掖在兜里。

  “走吧,上禁闭室去,好好想一想。”女警察道。

 

  蹲在禁闭室里,老畜牲想他自己的。

  年轻时,拖垃圾。

  垃圾山上,有扒垃圾的老太;几次,都想扳倒了,干!

  幸好,没敢。那是文化大革命,抓到了要坐牢,风头上还会拉出去枪毙。

 

  过去,是用板车往城外拖垃圾。爹,就拖板车;老畜牲,也拖过。

  后来,改用汽车拖;他装,装好坐在垃圾堆上。

  到了城外垃圾山,再往下卸。

 

  只是想干,没真干,也没有对人说过。

  不知人咋看出来的?

  不久,人就都叫他:小畜牲。

  后来,就叫大畜牲;再后来,就叫成了老畜牲。

 

  小垃圾婆,是捡的、半推半就的。

  俗话说得好:母狗不撅屁股,公狗不掏枪。

  俺干了她,俺负责养她。

 

  女警察进来问:“想好了没有?”

  老畜牲,不说话。

  “先吃饭。”女警察递给他盒饭,就忙她的去了。

 

  吃了饭,老畜牲又继续想他自己的。

  俺养你小,你养俺老。老畜牲,又想到了爹。

  他自己,没有儿女。

  工作,叫人瞧不起;他自己又抽烟、喝酒,攒不下钱,没有人肯跟他。

 

  谁说俺不会过日子?

  不会过,咋知道:月头,买几十斤大米丢家里?

  老畜牲在心里嘀咕,为自己辩护。

 

  找不到老婆,老畜牲就在垃圾山上,捡了个小垃圾婆。

  老畜牲对她说:“俺养你小,你养俺老。”

  不料:小垃圾婆有病、病多。钱,花掉了不少;干,没干着几次。

  最后,还是死掉了。

  老畜牲,只好又重新一个人过。

 

  一看:窗外的天,黑了。老畜牲,把门敲得山响。

  “呀!把你给忘了。”女警察捧着盒饭,又自己掏了五块钱,给老畜牲。

  老畜牲,接过钱,啥也没有说,就走。

  女警察,对他道:“吃过饭,就回家去。别在外面乱转了!”

 

  走在街上,人突然就多了起来。

  老畜牲,环顾了一下,才注意到:这是家饭店的大门。

  刚散了席,酒足饭饱的人们,红光满面;剔着牙、说着酒话,等着走得慢的。

 

  老畜牲,在这人群中,看到了个中意的女人。

  想走过去,蹭她一下;可,又不敢。

  不敢,却又很想很想去蹭。

  老畜牲,拼命忍;用自己的左手,拼命掐自己的右手。

 

  好不容易,总算是忍住了;那群人,也走远了。

  在饭店的华灯下,老畜牲伸出右手、一看:淤血了,一块深紫色的印。

  冲着那群人背影,老畜牲嘀咕着:要是解放前,俺当国军,把你们都抓壮丁,再干你们老婆!

 

  老畜牲,在街上走,还想着那些酒足饭饱的人。

  他在心里嘀咕:对!把他们都抓壮丁,再干他们的老婆。

  先干那个中意的……他,提醒着自己。

  原先还有半句话呢?想不起来了。他决定:想不起来,就不要了!

 

  老畜牲,两腿走不动了。

  街边上,有个大落地橱窗,里面坐着几个漂亮小姐。

  几个小姐,都穿着颜色很艳的超短裙。

  裸露的大腿、奶子、背……在锃亮灯光下,雪白、粉嫩,肉肉的。

 

  老畜牲,不知不觉走到了橱窗跟前,把脸贴在了玻璃上。

  橱窗里面,一个小姐发现了他,冲着他笑了笑;老畜牲,也龇了龇牙,笑了笑。

  小姐,冲着他,捧了捧自己的奶子;老畜牲,也摸了摸自己的棒棒。

  这才发现:棒棒翘得老高,把裤子支了起来。

 

  小姐,在里面搔首弄姿、搞怪,勾引他。

  老畜牲,便在外面龇牙咧嘴、眉飞色舞,回应着里面。

  小姐,想挣钱、熬不过他,便开了门、出来拉他;老畜牲,便进去。

  小姐递烟、倒茶,招待他。

 

  烟也抽了,茶也喝了;老畜牲,还没啥动静。

  小姐,突然问:“你带钱了么?”

  “没有。”

  “没钱?进来干啥?”

 

  老畜牲,被轰了出来,在心里嘀咕:又不是俺要进的!

  但,没说;说出来,激恼了,怕是要挨打的。

  他想,爹说得多好:不会说,不要说;不说出来,谁也不知道!

  俺养你小,你养俺老。老畜牲,在心里嘀咕:爹,走得太早,没有享到福。

 

  看见下水饺的摊子,他觉着了肚子饿。

  把五块钱拍在摊子上,道:“半斤!五七三十五,给三十八个。”

  下水饺的,一五一十……数了三十七个,下在锅里。

  他,手快,抓起三个,往锅里一丢。下水饺的,一惊一愣;望着他,摇了摇头。

 

  他坐了下来,心里又在嘀咕:啥臭不要脸老畜牲?谁给俺脸了?谁又把俺当人看了?

  要是解放前,俺就去当国军,抓壮丁;抓到后,先把他老婆干了。

  爹就活在解放前,咋没去当国军?突然,他想。

  是没想到、还是国军不要他?

 

  太难,想不清。老畜牲嘀咕着。

  正巧,一大碗水饺端了来;老畜牲,立马决定:

  不去想,先吃!

 

 

              顾晓军 2008-6-297-1 南京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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