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晓军小说：小镇人
——小说 • 三百六十二（九卷：私了）
美丽的小镇，坐落在祖国正北方。
镇子不大，但、十分美丽，可以说、人见人爱。
1
镇东头的老A，买了辆崭新的电动车；本想烧包烧包、显摆显摆，可没想到，站在自家门口、跟人吹了会牛，车、就被人推走了；车是就停在自己的身边，被人推走的。
推走老A的电动车的、是谁呢？就是镇西头的、老B。
光天化日之下，老B、为啥敢就这么、把老A的电动车推走呢？因为，如果被发现了，就说开个玩笑、吓唬吓唬老A。那么，老B认识老A吗？不认识。不认识、开什么玩笑呢？这不认识、不就是因为认错了人吗？以为是熟人，所以才开了这玩笑。
而如果没有被发现呢，那就可以推去卖钱了。
这不，正好没被人发现，老B、就把电动车推到了镇南头，插上根草标、卖。
如此，还怎么能叫推走呢？这，不明摆着是偷车吗？是的，甚至比偷还严重，有点抢的味道了。
偷也罢、抢也罢，反正、老B这会儿已在镇南头买车了。
2
老B，吹着口哨、抖着腿，在镇南头买车。
这时，便有个老C，晃晃悠悠、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。
看了眼车头上插着的草标，老C停下、且蹲了下来，仔仔细细地琢磨这辆崭新的电动车；琢磨了好一阵，才问：「卖？」
「卖。」
「咋卖？」
「2000。」老B道。
老C，摇了摇头，道：「偷来的，咋还要2000呢？」
「上哪去偷？捡的。」老B道。
老C道：「那再捡一辆，两辆、我一起要。」
「这上去哪捡？哪这么容易捡？」
「就是，报个实价吧。」
「那就1000吧。」
「100吧。」
「你真能扯！我推过来、用的力气，也不止100吧？更别说提心吊胆了。」
「身上只带了100。你要，就拿走；不要，就等人来抓吧。」老C说着，就要走。
「那成，就100。」没有想到，老B居然爽快地答应了。等老C掏出张100，老B拿了钱、便走人。
等老B走远了，老C这才笑出声：「哈哈，捡个大漏。」
3
这漏，确实捡大了。老C心花怒放，好像春风儿吹化了冰封的大河，这一河春水、还不得奔腾上大半年？
何况，老C住在镇外、十多里地的村子里；只要头半年、不把车子骑到镇上来，往后、这车就踏踏实实、实实在在是自己的了。
100块，捡辆车。这，可不是能常捡到的。幸好，今儿带钱了。不带，是捡不到的；而带多了，怕也是都给了。不多不少，就带了100，真是太合适了。
边想、边乐，老C骑上了车、往镇北去。
突地，窜出条狗，吓得老C急刹车；车停下、狗跑了，自己却摔倒在地。
这狗日的。老C心里在骂，却听见有人问，「要紧不？」
定是狗的主人。老C心里想，再讹他一把。
如是，老C哼哼唧唧不起身。
这时，走过来个老E，对刚刚问「要紧不」的老D道：「还不把人扶起来。」
老D、便使劲把老C扶了起来，顺嘴问：「要不要去医院看看？」
简单地活动了下身子，老C道：「算了，你给100吧。」
「我、为啥要给你100？」老D问。
「你说呢？」老C回了句，便看了看、那一旁看热闹的老E。
老D张了张嘴，想分辩；想想，不知咋又憋了回去。
看不过去，老E便道：「撞了人，100还嫌多？」
啥也没有说，老D掏出100元、递给老C。
赚回了100，这崭新的电动车、岂不就等于是白捡的了？老C心花怒放，好似春雨珠儿撒落在了那大河中、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美丽涟漪。
4
老C拍了拍身上的尘土，扶起那电动车、正要走。
老D却说话了：「你推我的车干啥？」
「这车、咋就成了你的呢？」老C感到奇怪，反问后、道：「这车，分明是我今天刚买的。」
「刚买的？发票呢？」老D问。
「没有。」老C道：「可、即便是我没有发票，这车、也不可能是你的呀！」
「咋就不是我的呢？你想想，刚才、是不是我撞了你？」
「是呀。」
「那我是怎么撞你的？」
「你……」老C，一时竟不知怎么说、才好。
「我告诉你吧：你是在走路，我骑着这辆车，所以、才会撞到你，是这样的吧？」
「不对。是……」
「咋不对呢？总不可能、是你骑车，我走路、把你撞了吧？」
「是我骑车，你走过来、把我一下子给撞倒了。」
「那请这位大哥、评评理。」老D道。
一直看着、没有再吭声的老E，在老D的邀请下、对老C道：「你也不想想，如果是你骑车，他走过来、把你撞倒了，那么，他怎么可能肯赔给你100呢？难道他有病？」
「对呀！在你收下100时，就已经确定——这车，是我的，你是被车撞的。」老D有点不耐烦了，道：「说吧，是公了、还是私了？」
只能是私了。老C很清楚：公了的话，自己是收赃；原先那100肯定是没有的了，还要写份检查，没准、还会被拘留几天。
眼睁睁、看着老D把车骑走，老C在心里大呼：亏大了，好不容易捡个大漏、却是替别人捡的。
不过，想想在钞票上、并没有亏，老C也只好认了。
5
那边，镇东头的老A、新买的电动车被人推走了，自然要报警。
如是，派出所的老F，便热情接待了来报警的老A。
听完老A心急火燎的碎嘴唠叨，老F说，不用急，偷车的人、一般都到镇南头卖；而派出所，刚在那里装了监控。
说着，老F就调出录像，一下子、就找到了那段：老B在卖，老C在买、老A的那辆崭新的车……
而买车的老C，老F恰好知道他住哪、还知道他手机号码。
如是，老F就一个电话、把老C叫到了派出所。
可，老C说出、电动车已被老D讹了去时，老A死活不肯信。老C就赌咒发誓，老F信了，老A这才将信将疑。
咋办呢？老F建议老A和老C，私了。原因，一是电动车就值2000多、立不了案，不可能派专人侦破，只能登记。二是小镇是美丽的模范镇，史上、从未有过不良记录。
那咋私了呢？老F也给出了个建议：销赃的老C、得认1000，另1000、必须记在偷车贼老B的头上，剩下的零头、则由老A自认倒霉。
老A不干。因、抓不到老B，老A就只能得1000。
老A不干，老C、就更不干了。没事、出来捡个漏，竟然要捡丢1000，谁肯干？
老F，就苦口婆心地讲：老A丢车，自己也是有责任，所以要承担部分。而后，老F再警告老C：销赃，是犯法的。
也是，人家老F、办事公道。而老A和老C，又都是讲理、懂理的人。如是，这纠纷、就摆平了。
6
这事儿，在派出所里、是摆平了；可，在老C的心里、却咋也摆不平。
开始，老C还想过：想办法找老B，帮派出所把案子破了。可，想想又觉得：抓到老B、也没有用，最多是私了、让他吐出100来；而公了，连100都要不回来了。这和已经亏掉的1000相比、差得太远了。
如是，老C便想出了一招：到镇北去、去候老D，早晚能候到；只要候到了老D，让他也出点儿血、分担一部分。
这样，老C就啥事也想不干了；每天，都要去镇北，守在那里、候老D。
早出晚归，候了半个多月，没能候到老D；可，老C、却意外地、发现了老E。
老E，也行呀！老C心想：如果、没有老E的第一轮主持公道，自己就讹不到老D的100；而讹不到100，电动车就还在自己的手里……把电动车还给老A的话，那自己就只会亏掉100。进而，如果没有老E的第二轮主持公道，老D就更不可能骑走电动车；而这样，自己也是只会亏掉100。看来，这老E、才是罪魁祸首。
如是，老C就一个箭步、冲上前去，一把揪住了老E。
「这是咋的？你是有病了不是？」老E道。
「病、倒没有，可钱、就是命。」老C，如此这般、把赔给老A1000的事说了遍。老E摇了摇头，道：「评理、主持公道，还有错了吗？」
「就是错了。」老C力大，揪住了老E不放，还不停地搡；老E吃不消了，便道：「全赔、让我顶包，那是绝不可能的。」
「那你就赔一半，给500。」老C道。
「好吧，算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。」老E道：「那就赔你500。但，这事就了了，以后不许再纠缠。」
自然，老C答应了老E。老E，就拿出500、给了老C。这事，就算是了了。
7
可，还亏500呀。老C的心里，还是不平衡。
咋找回来呢、咋找回那个500呢？老C也想明白了，还得找老D。
老C盘算着，如果候到了老D，就把车要过来、送到派出所；或，直接把老D揪到派出所……这样，就可以把赔给老A的1000要回来了。而要回了那1000，老E并不知道，如此、还可以赚上500。
道理想通了，老C便风雨无阻地、在镇北候老D，也比以前更加认真、更加仔细；因为，老E已经赔了500……从经验上看，即使有啥特殊原因，比如、电动车不在了之类，也至少可让老D赔500。如此，虽没有赚到，但、至少自己也可以少亏一点。
铁杵磨成针，功夫不负有心人。一日，老C总算、在镇北候到了老D；可，老D一副惨模样——左手，吊着绷带；右腿，还打着石膏……
不管，老C奋不顾身、英勇向前，一把揪住了老D，如此这般地说、要老D赔500。谁料，老D的三个女婿小G小H小I从天而降、突地将老C团团围住，道：「正愁找不到你，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。」
原来，这老D骑着那辆倒霉的电动车、摔了一跤，就摔成这副惨模样；那电动车，也滚下陡坡、烧了起来，烧成了一堆废铁。
而现在，老D的医保上、被扣的不算，都已经七七八八花出去了10000多……而这车，又没有保险；车、来自老C，所以、老D要老C赔。
「你自己摔的，咋要我赔？」老C，很不服气。
「你摔，找我赔；我摔，不找你赔吗？这难道不对？」
「讹我？」
「讹你，又怎么啦？不你先讹100的吗？」
「你不讹100、会有后面的事么？」
「咋说？公了、还私了？」
老D的三个女婿们，也咋咋乎乎、七嘴八舌、推推搡搡，把圈子围得更小、更紧了。
「私了，不就几千块钱吗？」老C，是个绝顶聪明的人。
「几千？10000。」老D道。
经历过了赔给老A500的事，老C已经懂得了：就算是车摔了人，也是老D为主要责任方。如是，老C与老D一家子、慈眉善目地讲道理，请他们看在美丽小镇的份上，大事化小、小事化了……
老D一家子，也是极善良、极讲道理的人，既然看在小镇的份上、便一下子就把10000、减到了5000。
这时，老C才说出，那老E、也有责任。
是呀！没有老E吃饱了撑、管闲事，哪里会有后面的这些破事呢？一定得把他也带上。
最终，经反复磋商、决定：公平合理地、三一三十一。也就是老C认赔3000，老C负责找到老E、让老E也赔上3000。
8
至此，老C虽候到了老D，可、不但没有赚到，反而又赔出去了3000，且、还得日日在镇北蹲点、守候老E，尽承诺之事。
也是算运气好。第二天，老C就候到、并一把揪住了老E。
老E道：「不早就说好了的，『这事就了了、以后不许再纠缠』的吗？怎么、还没完没了了呢？」
老C道：「我跟你的事，早了了。这，是老D要找你。」
说着，老C便拨通了老D的手机、报信。
不一会儿，老D便带着三个女婿小G小H小I、一骑绝尘地杀到了镇北来。
老D与小G小H小I、将老E团团围住，老C便松手、退到了一旁。
老D，要与老E、详详细细地讲清道理；而老E，一看老D这一家子的架势、连连摆手道：「甭讲，啥也别说了。我给，不就3000吗？跟我回家拿去，行不？」
这，当然是可以的。老D及小G小H小I，便押着老E、一路往他家里去、取钱。
先前，老C还在后面跟着；跟了一段，心想：没意思。捡漏，反而捡丢了3500；这3500，买辆好点的电动车、也足够。
如是，老C便独自回家去。
而老E，自是到家、取了3000块钱，交给了那老D及小G小H小I。
9
小镇依然很美丽，但、也依旧不大。
于电动车的、前前后后的事，最终都传到了镇东头、传到老A的耳朵里。
老A思来想去，最后终于总结出：第一，电动车，是个祸害。要不、咋会围绕着它的人，除了贼、个个都吃亏了呢？第二，老天爷，没有长眼。要不、为啥一次次大反转，而结果、却又是所有的人都事与愿违呢？第三……没有第三。老A想，或许是各人运气不同吧。
这事儿，总算了了。而小镇，没有因它变得丑陋；小镇，依旧很美很美，美得让人心痛。
顾晓军 2020-11-27 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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