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《丑陋的中国人》是本等而下的书
——随笔·五千零三十二
两篇议论美国的文章后,网友裹屈跟了五帖、计1226字。通篇,大致说了三点:一、解决了一道世纪难题(证明黎曼猜想的其中一个关键);二、认为「人类永远不可能平等」;三、埋怨「我讨厌的读书人的处事态度」。
第一,恭喜你在学术上的成就。第二,于「平等」我们有共识,可参见我的〈厘清公正与平等公平正义〉等文(详见我的《公正第一》、《平民主义民主》,分别于2016年4月与2016年11月出版)。第三,读书人的处事态度等,则不敢苟同。
我读书几十年了。年轻时,爱憎分明;上网后,敢说敢当。因此,老百度百科的「顾晓军」词条,这样介绍我——「顾晓军,乃当代中国作家,也是当今网络上骂人最为厉害的人。当然他也骂得得体、骂得入木三分、骂得淋漓尽致,是一个真实的、有社会责任感的人」。
然,近几年,许是上了岁数,我自觉棱角磨平了许多。如今,与网友,我是说得来的就说、说不来的就不说;于事件,则能说的说、不能说的就不说。当然,做学问、该做的还得做。
比如,你对读书人的处事态度等等的看法,颇像柏杨的《丑陋的中国人》。
而我则一直以为,柏杨的《丑陋的中国人》,其实是本很坏很坏的书,至少是本等而下的书。
第一,我先问,我们有没有权力、可以埋怨民众、甚至责难民众?应该是没有的吧?我再问,谁赋予了我们权力、可以去指导民众怎样生活?应该也没有吧?道理很简单,别人怎样生活,那是他们自己的事、是他们自己的选择,我们任何人都无权干涉。是这样的道理吧?
如此,又哪来的《丑陋的中国人》的立论的基础呢?不错,西方有「启蒙运动」;然,启蒙运动即便正确,中国也未必需要模仿。柏杨的《丑陋的中国人》,是沿着鲁迅的「改造国民劣根性」走来的。然而,鲁迅也同样没有权力改造国民。啥「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」,这不把国民当成了他的儿子吗?相反,我以为,应当启蒙精英(我就著有〈启蒙精英〉一文,详见《平民主义民主》一书)。因为,当精英们获取到既得利益之后,往往反而很容易会变成社会的尾巴,所以需要启蒙;而民众,本是人才库;「人矿」虽难听,但准确。
第二,我们谁能决定自己的出生,谁能选择自己的母亲、自己的出生国?既然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、自己的母亲、自己的出生国,那么,这类埋怨有意义吗?而没有意义,拿这类话题来著书立说,是不是等而下?
柏杨的《丑陋的中国人》,代序为〈酱缸国医生和病人〉,为大陆版序是〈吴刚伐树我洗缸〉,书中第二篇是〈中国人与酱缸〉(「酱缸」一词,源于鲁迅;李敖说柏杨抄袭。我以为,虽鲁迅发明了「酱缸」;但发扬光大「酱缸」,确属柏杨)。然,如果「酱缸」成立,那么,难道「出淤泥而不染」就不成立了吗?因此,如果被「酱」,该检讨的是被酱的人自己,而不能怨「缸」。
既然,「酱缸」不成立;埋怨民众、责难民众、教育民众等等,皆不成立。如此,《丑陋的中国人》还能成立吗?而没有最起码的立论的基础,柏杨的《丑陋的中国人》、难道还不是本等而下的书吗?
我读到的《丑陋的中国人》的作品简介道,「我们的丑陋,来自我们不知道自己丑陋。台湾著名作家柏杨以恨铁不成钢的态度,强烈批判中国人的……指出中国传统文化有一种滤过性疾病使我们的子子孙孙受感染,到今天也不能痊愈」。如果一段话成立,那么,柏杨不也在制造着一种滤过性疾病的文化贻害我们的子孙?
至少网友裹屈的五个跟帖、计1226字之中,弥漫着《丑陋的中国人》的吧?
也许,我顾晓军真的是老了。反正,如今的我,对「打打杀杀」一类的鲁迅、柏杨之流,当然也包括李敖,全都有种从内心深处溢出的反感(李敖比柏杨好些,就各自留下的成名作「中西文化论战」与《丑陋的中国人》相比较而论)。
还有,我不太精通孔子,也不太精通老子。孔子,好像是提倡入世的;而老子,则好像是提倡出世的。我,既不入世,也不出世,而提倡开脱,既隐没在都市的丛林、又出没在网上,说得来的就多说,说不来的就不说;能说的就说,不能说的就不说……做今生之最后的学问。
顾晓军 2024-1-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