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盧德素
一、小說緣起
2018年11月13日淩晨,是顧曉軍先生完成他那本通俗經濟學的最後一篇文章的日子。據說,完稿後,顧先生倒頭就睡,然而,還沒有睡醒,就被有關方面「請」了去。五六個小時之後,回來的顧先生說,以後得改寫長篇小說了。誰料,顧先生今年推出第一部長篇小說,是《天上人間花魁之死》。
我搜索了下,天上人間的花魁——梁海玲,死於2005年11月13日。
竟然同是11月13日,這其中是某種契合,還是天意?不得而知。反正,喜歡把社會事件、網路熱點寫成小說的顧先生,已將天上人間的花魁梁海玲、自殺的王寶森及王立軍等等,都變成了他筆下的人物,寫進了《天上人間花魁之死》裏。
如是,我不妨湊個熱鬧,談談我對顧先生這部新作的感悟。
二、悲欣交集
在世高人、出世高僧之弘一法師李叔同臨終絕筆「悲欣交集」,概括總結了他的一生感悟(見柯文輝著《曠世凡夫 弘一大傳》)。熱愛生活的人往往如此:回望生,已了事,未了事,悲欣交集;面對死,已了情,未了情,還是悲欣交集。
小說裏的笨哥和花魁演繹的愛情故事也是「悲欣交集」的。花魁深愛笨哥恰如笨哥深愛花魁,僅僅因為花魁屈服于職業身份的俗見,兩個人不能早一些走到一起,有情人不能成眷屬,令讀者揪心揪肺,直至花魁被邢隊毒殺,留下天大的遺憾給笨哥、地大的遺恨給花媽,令讀者哀傷惋惜。可喜的是笨哥鐵骨柔情,始終對花魁一往情深,妥善處理其後事、安慰花媽,幾回回夢裡想念花魁,夢想兩人羅密歐朱麗葉一般相親相愛的情景,夢想兩人結婚生子幸福美滿生活的情景,然而香甜美夢無一不被花魁噩耗驚醒。笨哥餘生,怕是要這樣「悲欣交集」到底了。
小說裏,警花錯愛上有婦之夫邢隊,在邢隊未被追查出兇手身份之前,也是「悲欣交集」的,只是不如笨哥那麼多甜蜜的憂傷和憂傷的甜蜜。邢隊暴露真面目之後,她的「悲欣交集」裏,怕是只有憂傷、解脫而無甜蜜了。
真正的愛和錯誤的愛,「悲欣交集」著不一樣的劇目和劇情。讀這部小說,讀者可以欣賞到多種多樣的人生劇目和劇情。
三、分道揚鑣
這部作品稱之爲長篇偵探小說是名副其實的,因為裡面有資歷、能力相當的兩個男刑警笨哥和邢隊,他們在偵破「天上人間花魁之死」謎案、案中案(王副自殺案)里暗中較勁,邢隊作案、瞞案,笨哥則查案、破案。
我尤其關心他們兩個人的人生軌跡:相同理想、迥異結局。時勢造英雄,他們曾經在同一方向的戰場上、不同時段地對面敵人,在戰鬥中各自成為英雄,後來成了警院同學,成了同事,成了哥們。
將門之後的笨哥,在79年的自衛反擊戰中,以副營職率突擊連,進攻爭先、回撤斷後,奮勇拼殺,被打斷兩腿後獨自爬回祖國而成爲英雄。笨哥從警後、不如意時,留職停薪幹了一段時間私家偵探,在天上人間結識花魁、珊姐。小說開篇時,他早已歸隊,參加天上人間花魁之死謎案的偵破,然卻受到打壓。賦閒期間,與珊姐、作家無形之中形成破案三人組合。王副自殺案爆發後,笨哥才得以重用,率領破案組雷厲風行,發現邢隊鬼祟身影,遂摟草打兔子,把花魁案也破了。兩案皆告破,抓捕邢隊,笨哥升任隊長。笨哥其實不笨,做人光明正大、先鋒模範,做事守法踏實、有勇有謀,珊姐賞識、警花佩服、作家喜歡,我見猶憐。
普通一兵的邢隊,在次笨哥數年後的高地防衛戰中,聽從班長之命,捷足先登躲進貓耳洞,在巨石堵住洞口後,學電影《英雄兒女》裏的王成,抓起報話機向上級報告,並大喊「向我開炮」。保住高地,且僥倖不死而成爲英雄。從警之後,娶了大美女,為了昇遷而忍受大美女私通、巴結王副,無視哥們義氣、橫刀奪愛。對花魁更是先謀財後害命,利用線人放料、調動富商爆料逼死情敵,與綠帽理論教授密謀,強迫毒販頂包。可謂心術不正,無惡不作,耍盡陰謀詭計,只求保全自己,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,把自己變成了階下囚,成爲讓世人驚醒的反面教材。小說結尾,邢隊還算知趣、略顯英雄本色,不與任何親友見面,在笨哥相送下,從容上路。
正邪相處,終將分道揚鑣,笨哥和邢隊,就是顯例。
四、巧妙命名
讀顧曉軍小說,每每為他給小說人物命名的直接、簡單、巧妙、恰當而驚奇、出神。為什麼這樣做?他那本「傳導,授業,解惑」的《顧曉軍論小說》,把小說創作、鑒賞的方方面面都講到了,就是不對這一點置一詞。我想這是夫子「吾從眾」的結果。日常生活中,老百姓就不喜歡點名戳姓,認為那是不尊重人,總喜歡叫小名綽號、職業職務稱呼、輩分稱謂,這樣顯得隨便、親熱、更尊重、更有人情味兒。花魁、花媽、珊姐、警花、大美女和高音,就是這麼來的吧?邢隊、富商、教授、作家、王副、的哥和刀疤,也是這麼命名的吧?
作者特別描述其稱呼來歷的是笨哥和三少。
「他的私家偵探所,就叫『 笨哥私家偵探工作室』。而『笨哥』這綽號,還是天上人間的花魁給叫出來的。自然,花魁叫的是『笨哥哥』,不知是誰偷聽了去,卻又沒有聽全,就叫成了『笨哥』。笨哥就笨哥。笨鳥先飛,有啥不好?笨哥心裡這麼想,也就默許了。」說到底,是花魁賜名,笨哥愛花魁,也就心安理得這個名了。一個名字,關乎兩人的親密關係和深情厚誼,作者的描述就是要讓讀者見微知著。
「三少是標准的星二代,他爹就是著名男高音歌唱家、人稱『紅歌』的那位。三少的媽媽,也是歌唱家,還是女高音,算得上是紅歌的關門女弟子。因為崇拜,愛上了紅歌,自願做小三。而三少,就是高音做小三時懷上的,所以叫三少,並非是排行老三。」這樣的「三少」,自然有別于排行老三。作者是否有更加的深意,我就不便妄加揣測了。
顧曉軍小說人物命名的藝術,是個有趣的話題,篇幅所限,點到為止。
五、行雲流水
自蘇東坡開始,就認定「行雲流水」是文士(作家)遣詞造句表情達意即行文的至高境界,這種境界包含著自然生動、活潑灑脫、簡潔明快、能剛善柔的藝術風格。古今中外,作家文士可謂多矣,可有多少能達到這種境界、擁有這種風格的呢?顧曉軍先生的這部長篇偵探小說《天上人間花魁之死》就庶幾近乎。謂予不信,請如魚飲水,冷暖自知。或者細品上節所引原文,窺一斑而見全貌。
六、電影小說
世上真有電影小說這個品種。我是在《胡風全集》第八卷中見到這四個字的,原文是「《洋鬼在彼得格勒》是一部電影小說。這小說,因了動作和線索的移進而炫目地展開。」准此,《天上人間花魁之死》就是一部電影小說,那時不時的「閃回」也在提醒讀者。幾年前,我看過一個採訪馮小寧導演的視頻,他對比電影和電視劇的話,我記得很牢:「電影以動作為主,電視劇以對話為主。」准此,《天上人間花魁之死》又是一部連續劇小說。大量場景、動作的精彩描寫,拍成電影,肯定好看耐看。那七場審訊犯罪嫌疑人的妙趣橫生的對話、紅歌和遛鳥的在公園裏的那些閒談、破案三人組的生花妙語、邢隊與教授討論綠帽和密謀作偽、案情告破後笨哥與邢隊的掏心掏肺、刀疤父子親情談心,錄製下來,肯定激動人心、發人深省。如今,讀這部小說如看電影、電視劇,樂趣也無窮。
七、意猶未盡
以上漫談,掛一漏萬,更是意猶未盡。最後,抄一段自己初次閱讀《天上人間花魁之死》寫下的話:「好小說,語言爽利,不乏婉約含蓄、意味深長。真的是立體思維。資訊量大,三十年海內外風雲奔聚筆端,巧做安排,一案串聯,絲絲入扣。思想深邃,讀了益智。懲惡揚善,讀了潔心。笨哥真男,花魁美女,作家導師,珊姐練達。還有各色人物,鮮活動人,而且精心命名,一見難忘。既現實又浪漫,喜劇含悲,悲劇見喜,厚重紮實,懸疑夢幻,可謂集大成之作。小說藝術,電影美學,戲劇人生,先生精熟,後學景仰。」
2019年8月15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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