玩残欧·亨利（代序）

　　中国，或曰世界，都喜欢将一些历史人物无限拔高，以吓唬今人及后人。如鲁迅，再如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巨匠之契诃夫、莫泊桑、欧·亨利。

　　就小说而言，鲁迅一生只有三十三篇，且还包括故事新编那瞎写的八篇。短篇中，契诃夫的〈变色龙〉，不过是个小品。莫泊桑，也仅有〈项链〉上得了台盘。真细数，只有欧·亨利算得上是个人物，所以有欧·亨利式结尾之说。

　　然，欧·亨利式结尾、也很牵强。一、所谓欧·亨利式结尾，不过是玩反转；那莫泊桑的〈项链〉也如是，难不成也叫欧·亨利式？二、欧·亨利自己也有〈带家具出租的房间〉、〈钟摆〉、〈命运之路〉、〈刎颈之交〉、〈闪亮的灯〉等，大量的作品、皆为非欧·亨利式结尾。三、即便欧·亨利的那少数、欧·亨利式结尾的作品，也明显存在两大缺陷：1、形式限制深度；2、形式限制容量。

　　欧·亨利式结尾之根本，是一种西式的故事结构。这种结构，突出故事的情理之中、意料之外；然，在讲究故事性的同时，也自会削弱短篇小说的主要功能，如塑造人物、关注人物的命运与情感、及所处的时代与环境等背景。而正因为无意识地、将这些弱化之后，就势必会削弱作品的内涵，尤思想的深度等、也势必会受到限制。

　　同样，在为了最大限度去满足故事的反转、而放弃了上述的功能与要素之后，作品的单位内容量、也自然受到了限制。如，我的几千字的小说，可拍成电影，至少已拍成过上下集的同名电视剧，还获得了全国电视剧《飞天奖》。而欧·亨利的，即使要硬拍、怕也只能撑上二三十分钟。

　　因此，如果说一百多年前的欧·亨利式结尾的小说，其实不过是种文字游戏，虽看似苛刻、求全责备，但也并不为过。当然，欧·亨利与欧·亨利式、是受到了时代的局限。

　　然而，这些客观的存在，又是很多人没意识到、或刻意去回避的。欧·亨利式，迄今依旧是一些人及这个社会心目中的丰碑。如是，只靠讲道理、就意义不大了，而需拿出一批作品、将欧·亨利比下去。顾粉团的朋友们说「先生以前三百多篇小说就早已超过欧·亨利、莫泊桑、契诃夫很多了」等。这样说，不是没有道理，而是没有什么说服力。因为在我过去的小说中、只有〈很黄很暴力〉是用反转式写法写的，其他的都不能算；而都不算，就没有了直接的可比性。也因此，我产生了「玩残欧·亨利」的想法，并只用欧·亨利式结尾写、且写出了一批力作。

　　这次的「玩残欧·亨利」，分几个时段：一、先将欧·亨利的〈最后一片树叶〉及莫泊桑的〈项链〉等的、西式单向一次反转晋级，玩成我的〈美的想象〉等的单向二次反转、〈校园爱情〉等的单向轮回反转等。二、再将欧·亨利的〈麦琪的礼物〉和〈爱的牺牲〉这样巧夺天工的、在我之前一直没人能够超越的、双向互为交合反转拓展，玩成我的〈爱的惊喜〉等的双向互为交叉反转等；进而，带入我的「顾晓军主义哲学」中的「立体思维」，又玩成我的双向互为多次多向反转，如〈白富美与情智〉等的双向互为二次同向反转、〈双赢〉等的双向互为二次反向反转等。三、最终，将欧·亨利式结尾、融入我具有「多意性」、「此非仅此」等的小说创作法，创作出了一批如〈仙人跳〉、〈黑道〉、〈色诱〉等的，主题多意、人物多面、性格复杂、内涵丰富的，供不同阅历的读者、读出不同感受的佳作。

　　干脆，我总结下、我从事短篇小说创作的三个阶段以及套路。第一阶段，为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；第二阶段，为上网、复出后的二零零五年至二零零八年（此后的十二年，主要从事哲学、社会学、经济学等的研究与著书立说，小说虽也时断时续在写，且亦时有佳篇，但、已不宜称之为阶段）；第三阶段，即为最近，二零二零岁末至二零二一年初。

　　这三个阶段，又各运用了明显的、不同的创作方法，或曰套路。第一个阶段的套路，是上世纪八十年代、在创作实践中不断摸索而形成的，但、真正形成文字性的总结，则是上网、复出之后，具体、是在撰写「顾晓军主义哲学」的《大脑革命》一书之中，在阐述「立体思维」之时，总结了我过去的「伞状构思与结构」、「多意性」、「此非仅此」等等。自然，在《顾晓军谈小说》一书中，我亦从不同的角度、较细致地进行了阐述。

　　第一阶段的套路，较明显的出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创作、后带到网上来的一批作品中，如〈太阳地〉、〈凝重的绿色〉、〈月亮地〉、〈白色帆〉等，当然亦包括初上网时创作的一批作品，如〈那一夜〉、〈乱伦〉、〈老乌龟〉、〈伤兵敢死队〉等。这类作品，追求唯美、写意，讲究风格，留出大量飞白，而去挖掘与刻画某些小细节，使人物及意境等传神，给读者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。

　　第二个阶段的套路，则是在上网、复出之后，除强化原有的套路外，我开始大量运用打乱时空、重新洗牌等手法，调动读者参与到我的创作中来。即，我不给你完整的、顺时序的交代，而由你在阅读中、不断地重新组合我给出的片段、意象等，而形成你感觉到的、我的原创小说。

　　这批作品，最大的优点是、智化我的读者。换言之，懒人、不愿意动脑子，就不要读我的作品了。而追踪、跟读我的作品的最大的、潜在的好处，就是训练、强化你大脑的重新组织的能力。这批作品有很多，如〈爷们〉、〈一次赴日考察文化的色情见闻与经历〉、〈女流氓〉、〈我是中国远征军〉等；待到〈臭不要脸老畜牲〉、〈夜幕下的性交易〉、〈一个女人几条汉〉、〈老汉勾引女花痴〉等时，则谓巅峰。

　　第三个阶段的套路，就是这次、就是玩反转、「玩残欧·亨利」。具体的，上面已说了。将欧·亨利式结尾、化入我的小说创作法，可使我的顾氏创作法，包容性更大，手法自然更多样；创作出的作品，也会内涵更丰富、容量更大。

　　这一阶段的代表作〈美的想象〉、〈爱的惊喜〉、〈仙人跳〉、〈校园爱情〉、〈初吻〉、〈浅爱〉、〈美貌与才华〉、〈黑道〉、〈色诱〉等，均已收入【五】。

　　「玩残欧·亨利」，既非异想天开、亦非一蹴而就。干脆，把我创作的法宝也说下。简单说，就两字：一、想。二、删。想，指写一篇几千字的小说，起码得想几万字。想的要远比写出来的多得多，作品才可能有内涵。且，除「立体思维」外，还要学会密集、多层等思维方式（医学等，爱说左脑右脑。我以为浅，至少我可运用意识和潜意识、两个层面同时工作）。删，首先是顺，多顺几遍作品，把该添的都添上，而后再删，删到删无可删，作品自然凝练。

　　还有一点，是我多年创作的感悟。千万别把读者当傻子，别怕他们看不懂；只有看高了读者，你才敢玩打乱时空、重新洗牌，也才敢玩「多意性」、「此非仅此」等。

　　这次「玩残欧·亨利」，除我创作的小说作品外，也包括我对欧·亨利及张爱玲等中外名家名作的、褒贬兼备、中肯独到的比较与分析，及我在「玩残」过程中随时撰写的、点点滴滴的心得。

　　「玩残欧·亨利」，不仅是我个人的笔耕，也算是种有呼应的行为艺术。

　　「玩残欧·亨利」，一如我过去的《打倒鲁迅》（2016年1月出版），既是勇气，也是能力。如连勇气都没有，那就哪凉快去哪待着；而如没有实践的能力，那也只能是忽悠。幸好我既有胆气，也有能力与韧劲，方才能供大家品鉴。谨希望，于你有用。

　　自然，我也不是不知、谦逊是种美德。可，我若自己不说，还真就没有人能够替我说；尤在这样一个美丽而又令人遗憾的时代，你懂的。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顾晓军 2021-1-27 南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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