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么写好情节(二稿)
——顾晓军主义:文学散论•三千八百五十五
怎样写好短篇小说的第二个要点,就是怎样写好情节了。
情节,是我们为吸引读者而必须抓住的事件或故事、及其因果与发展等的叙述方式。情节,注重事件或故事的展开与层层递进,也围绕人物的情感、性格、心理等及相互之间的关系,设置悬念、展开故事等等。总之,情节——是一种引领读者走向结局的手段。
就短篇小说而言,情节是写好人物的辅助手段。然而,如果作品庞大,情节也会反客为主、成为写好作品的主要手段。如长篇小说、电视连续剧等,显然尽早设置悬念、远比尽早着手塑造人物形象、要重要得多得多。
因此,掌握好情节——这一吸引读者、调动读者、引领读者走向结局的手段,是我们学写短篇小说的第二课,也是我们写好短篇小说的、不可忽缺的第二要点。
想成为一个能很好地吸引读者、调动读者、引领读者走向结局的作者,首先要掌握的手段就是悬念。
悬念,是一种常见的表现技法与艺术手段,广泛运用于小说、戏曲、影视等艺术作品之中。在小说里,悬念常以读者的兴趣为猎物;而关键点,则是要让读者关心你的作品中的人物的命运,使读者产生一种想知道后来怎样、再后来又怎样……直至结果的、迫不及待的心情。
悬念的运用,在同一作品中、也不是一次性的,可以再置、与反复设置与运用。人物的命运,可以俘虏读者;事件的发展、故事的推进,也可以俘虏读者;甚至,情感的变迁、心理的变化、思想的起伏等都可以俘虏读者。关键是作者要清楚自己的读者的胃口。
除常规的以外,社会上刚流行的东西、人们的兴趣及人们窥私的心理等等,都可以作为吊胃口的手段。网络上经久不衰的“标题党”,其实就是运用悬念的手法博眼球。同理,“标题党”、博眼球等亦可运用于小说中。
我复出之后、早期的作品〈尝试一夜情〉(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21页),就是将悬念运用于小说标题上的、一个很经典的作品。
2005年9月,网络上到处在聊一夜情,聊要不要一夜情,一夜情的利弊等。我抓住时机,创作了〈尝试一夜情〉。“尝试一夜情”中的“尝试”,告诉读者——这是正在进行时。这就是悬念,暗示读者——你可以看到、见习这次一夜情的全过程。
〈尝试一夜情〉成功了,吸引读者无数。我的主贴,十万、百万、千万访问量地往上窜;且,到处都是转帖,几乎在所有的论坛上被置顶。即便有的论坛版主保守些、不肯置顶,也会被论坛读者顶起来。
当然,能红极一时,且经久不衰,是因〈尝试一夜情〉中的男女主人公的人物形象塑造得好,情节起伏跌宕,描写到位,美感叠出等,但如果没有标题的悬念先抓住人,又从何说其他呢?
创作小说、写好情节,在设置悬念之后,就当数事件的发展或故事的推进。
大家已知:由于上个世纪的变化,中国成了世界上的另类;另类想要过好,就必须改革开放。而改革开放,实际上就是利益重置,或曰重新分配。而在利益重置、重新分配中,就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、“合法”的、掠夺与抢劫等等。
如是,各种各样的事件就会不断。这时候,我们写小说、尤其写短篇小说,不如去演绎各种事件。因这样的小说,自身已带有典型意义,远比你自己瞎编要有意思得多。我就较喜欢利用典型事件,杰出的有〈裸跳〉(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220页)。
“裸跳”这样的事,在中国大陆发生的就太多了,有官员性侵,有富商性侵,有教师性侵等等。我抓住了教师性侵,写一个副校长、在代课的政治课与下节的体育课之间,性侵了“班花”。
〈裸跳〉采用倒叙,开场已是墓地。爱慕班花的歪拐,擦拭着班花的墓碑,泪水哗哗地流——从歪拐的小时候,到班花可能会被性侵,再到歪拐的家庭、班花赤身裸跳……时空交错,不断推进;最后,又回到墓前……演绎了一幕、至今还在不断发生着的、令人痛心的、这个时代的悲剧。
我的小说〈裸跳〉,也打动了无数读者,且很多人都是每次阅读、都要流眼泪。单顾粉团,专门为这篇小说而写过评论文章的,就至少有石三生、卢德素等人。
〈裸跳〉是成功的。其成功在于:一、利用社会事件做背景,省去交代;二、情节推进合理、恰到好处,既回避性侵、又略写了裸跳的过程;留下空间,去着墨歪拐的家庭,展示普通人的生活——让读者通过歪拐的父母,看到这究竟是怎样一个社会、与这个时代的狰狞。
上面,多次提到在情节中的“事件的发展或故事的推进”。事件,已谈过。下面,就给大家谈谈故事。
事件与故事,其实差不太多,或者说非常相近。只不过事件是发生过或正在发生的,而故事是很久以前的、或是我们现编的。既是现编的,就自然会注重描述、强调情节的生动与连贯等等。
编故事,最讲究的是要编圆,即情节与发展的合情合理。然而,没有一个作者不追求——在每一步的推进中,尽量让读者出乎意料。出乎意料的目的,就是要引人入胜、挖掘读者的好奇心、尽可能地俘虏读者。这,就是所谓的情节。
而读者,又没一个是傻子(谁把读者当傻子,那他自己才是傻子)。因此,就要讲究既出乎意料,又合情合理。合情合理,是编故事的、不可逾越的法则。正因如此,既出乎意料、又合情合理,也是编故事的难度所在。
我的小说〈包皮手术〉(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248页),就是一个很典型的、以故事构成的短篇小说。
〈包皮手术〉,以高大且英俊、手握实权的王科割包皮开篇,谈到医德的缺失、医生为就诊量而使坏。此后,是王科一次次被胡医耍。不久王科悟出了门道,巧使文农医闹、倒过来玩胡医;再后,查明真相、并获得证据。也因此,医闹升级,胡医死、文农被抓,医院趁机要挟政府。如是,抢尸开始,文农被判死刑。节外生枝,医院保安翻看监视录像,发现王科巧唆文农。如是,上报。上报后,又牵出胡医是县长的乘龙快婿;因此,王科被抓。警察局长为拍县长的马屁,以减刑为诱,让文农揭发、并做实王科唆使杀死胡医。如是,王科被从重从快判无期。至此,又出现监管疏忽、王科与文农同监,王科一不留神掐死了文农。最终,王科被加刑、注射死。自然,或许胡医该死;然而,王科割个包皮,却割掉了小命,还拉了文农垫背。这就是编出来的故事,却又是我们的社会的真实写照。
结尾,该死的死了,县城恢复了平静。县长正领着人们建设城镇化、新农村,警察局长也升了官、保卫着一方的平安。
这篇小说也很成功,网上感慨万千的跟帖无数,更有顾粉团的否悟,因家人生病、与医院刚有交集,随手写了篇评论,还说要写系列。后,许怕泄露实情过多,才放弃了系列评论。其实放弃是对的,王科不就是个教训?
〈包皮手术〉的成功,在于利用社会上的医患纠纷为背景,展开想象力、编故事,让故事出乎意料、又在情理之中。这,就是靠情节支撑、以情节立足的小说。
其实,也不是只有悬念才能引人入胜、只有事件与故事才能推进情节。我们在上篇中谈到的情感、性格、心理等等,也可以成为展开与推进的介质;只不过是,以情感、性格、心理等来层层展开与推进小说,需针对不同的对象、针对适合的读者群体,这样、才会有效果。
比如,我的小说〈美丽拉拉情〉(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29页),则几乎就没有什么情节。
〈美丽拉拉情〉,以心理活动、在回忆之中展开,像美丽的抒情散文样,讲述了一对拉拉的、委婉动人的情感经历。小说,着意于情感,以情感一层层地推进,从炽热如火,到相厮相守,再到不被人们理解,最终被社会的成见、人为地拆散。
小说,以美、女性的柔美,鞭挞着社会上的陈规陋习的丑,让有欣赏能力的读者,随着小说的情感的展开与推进,做一次美的旅行、情的体验,自然也包括性。
这篇小说,被很多人误认为是色情小说。其实,这些人是无法欣赏美,也无法体会情;因,在〈美丽拉拉情〉之中,美是第一层面的,甚至是满溢着的;情是第二层面的,无处不在的;性是第三层面的,且是以曲笔表达的。这样的人,竟然对美与情视而不见,却盯着曲笔表达的性;如是,又怎能说他们能够欣赏美、体会情呢?
美与情,可似情节般展开与推进;性格与心理乃至思想等,自然也可似情节般展开与推进。说得白一点,就连幺蛾子、都可像情节样展开与推进。
其实,卡夫卡的〈变形记〉、不就是个幺蛾子?那只变异的甲虫、不就是幺蛾子?什么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之类,都是被吹出来的。人的变异、动物的拟人化、桌子板凳会对话等等,在童话之中、早就有,中国的古代传说与古典小说中、也都有。
外化的、有形的幺蛾子,真的不算什么稀奇的。如果能把无形的幺蛾子、写得合情又合理,那才算稀奇,也才能算是一种真本事。
我的小说〈相信政府〉(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255页),就写了这么一个无形的幺蛾子。
小说〈相信政府〉,写的是一位老爷子出门,遛弯、望呆,一大妈跟着看热闹,追问老爷子在干什么,老爷子混说,“等发票,免费、领五斤鸡蛋。”大妈就排队,人们也就跟着排队,等领五斤鸡蛋。
见这般,老爷子就悄悄溜走了。遛弯,再到一处,又望呆,一位大娘又问,老爷子又混说,“等发票,免费、领五斤鸡蛋。”如是,大娘及人们又跟着排队,等领五斤鸡蛋。
如此三番,满城人到处在传“发票,免费、领五斤鸡蛋”。街上,也到处是排队、等领鸡蛋的人。有人相劝,可排队的人、还口口声声“相信政府”。
小说以混说、流言,讽刺了老实、善良而又愚昧、等待政府舍施的人们。然,作者真的是要讽刺老百姓吗?像“等发票,免费、领五斤鸡蛋”这样的幺蛾子,是老爷子发明的吗?在中国,亩产万斤粮之类的幺蛾子还少吗?而这些幺蛾子,又是谁造出来的呢?
小说〈相信政府〉,其实就是构建在幺蛾子的基础上。如果你学会了如此这般构建小说,那么,写出〈变形记〉、造出个变异甲虫,又有什么难的呢?而连卡夫卡都不在话下,那啥拉美魔幻现实主义、还算个东西,还能难倒你吗?
说一千道一万,所谓情节、就是展开与推进。反之,无论是什么,都可以被你用作展开与推进。那展开与推进、及其过程,便可谓情节。而那些说不清楚、或把情节吹得神乎其神的,不过都是些扯淡。
而情节中的重中之重,还是人物——人物的命运,或类似人物、及其命运。也就是说:命运,才是情节的本中之本。
那〈尝试一夜情〉,读者期待的、不就是一夜情的结果?那〈裸跳〉,人们追寻的、不也是裸跳的结果?那〈包皮手术〉,观者跟踪的、不还是手术的结果?即使〈美丽拉拉情〉、即使徜徉在柔美与浓情中,读者难道就不期待结果吗?
那卡夫卡、无论玩出什么幺蛾子,不还是人物的命运?那变异的甲虫,不就是人物的命运?那“等发票,免费、领五斤鸡蛋”,不也是人物的命运?那大妈、大娘、老爷子等等,不就是小人物的命运?
所以说,展开、推进及其过程,就是情节。而情节的根本,是人物之命运。
情节,除与人物和命运交织外,与立意间的关系也很重要。因,无论你怎样设置情节,总要导向一个结果,要暗示读者——你想通过这篇小说,告诉大家什么。当然,这种告诉、往往是含蓄的。可再含蓄,也是你早想清楚的,这就是立意。而含蓄,不过是你的艺术手段。
这样,除以上举例的,通过我的〈尝试一夜情〉、〈裸跳〉、〈包皮手术〉、〈美丽拉拉情〉、〈相信政府〉及卡夫卡的〈变形记〉,感性地讲解短篇小说的情节与情节的推进外;以下,我可换种形式——用理性的方法介绍如何推进情节。
这个方法也很简单,可以用三句话、或曰设置情节的三个步骤、概括为:第一,用一句概括你要写的情节(含立意)。第二,折腾你小说中的主人公,让他或她一步步走向你给他或她安排的命运(含立意)。第三,到达终点,或“翻盘”、抖包袱,或表现人物、最终的命运(含立意)。
为什么都“含立意”呢?其实,小说的情节,就是为人物、命运与立意服务的。你可以写无主题的小说,但你的无主题、实际上是有想法的。而这想法,就是你的小说立意。
既然情节与人物、命运、立意不可分,前面大量举例说了情节与人物、命运之间的关系,那么,下面不妨只谈情节与立意的关系。
于三句话、或三个步骤,也可以改为:第一,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你要写的情节与立意。第二,折腾你小说中的主人公,让他或她受尽磨难(或其他,因为你可能写的不是悲剧,而是喜剧或其他),让他或她趋近你想要暗示或表达的内容。第三,展示(或明或暗)你所想表达的内容,让读者有收获感。
以下分别举例,说明三句话、或曰三个步骤。
第一,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你要写的情节与立意。如〈臭不要脸老畜牲〉,那就是——社会没有把他当人,社会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。还如〈老汉勾引女花痴〉,那就是——被社会边缘的小人物,更有真情;然而,社会容不下他们。再如〈爷们〉,那就是——社会作了孽,却总是要小人物来承受;古今中外,同理。继续如〈老乌龟〉,那就是——时代弄人,不服也得服。你能咋得、搬石头砸天不成?还继续如〈卖女性生殖器〉,那就是——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。福兮祸所伏,祸兮福所倚。再还继续如〈又被强奸了〉,那就是——要么反抗,要么“享受”。熬吧!或许,会有你熬出头的时候。
第二,折腾你小说中的主人公,让他或她受尽磨难(或其他,因为你可能写的不是悲剧,而是喜剧或其他),让他或她趋近你想要暗示或表达的内容。无能是悲剧还是喜剧、或是正剧及其他类型,都要折腾你的人物、小说中的主人公,折腾得越凶越厉害、就越好也会越成功。如〈臭不要脸老畜牲〉,就得让他没娘、爹又死得早;就得让他捡了个小垃圾婆、还多病,最终死掉了;就得让他在菜市场摸女人屁股、被打,还被送进派出所;就得让女民警忘了他,没给他饭吃;就得让他在饭店门口想摸女人屁股、却又不敢摸,掐自己的手;就得让他进了洗头房、又被赶出来……折腾他的目的,是要让读者认可这个人物;这个人物被认可了,那么,造成这个人物的社会、就该批判。
第三,展示(或明或暗)你所想表达的内容,让读者有收获感。森林之子在〈“畜生时代”的人性〉中说:“小说〈臭不要脸老畜牲〉的结局也耐人寻味。这个‘可怜、可悲、可耻’的小人物‘老畜生’的结局似有三层含义,表层看来,如果社会制度没有改变,‘臭不要脸老畜生’的故事还将继续,没有结尾;第二层:‘爹就活在解放前,咋没去当国军?’‘是没想到、还是国军不要他’?活在现代的‘老畜生’为何念念不忘去当国军?引人深思。潜层:太难,想不清,不去想,先吃!能活下去、活好,才有希望。这也许是顾晓军先生对‘老畜生’的期待。从另一个角度而言,几千年来,我们老百姓在这片蒙冤受屈、鲜血淋漓的土地上,也是靠这种朴素的思维顽强地生存并延续下来!如此的结局,寄予了顾晓军先生对‘臭不要脸老畜生’深切的同情、抚慰与人文关怀!也给读者带来愉悦的感受与温暖的希望!与‘老畜生’相比,阿Q的结局却充满压抑和绝望!”
自然,森林之子的“三层含义”,是在我写《大脑革命》一书的“立体思维”的〈多意性〉等章节的特定氛围中、弄出来的。那么,我的本意究竟是什么呢?我已说过很多,这里就不想说得太白了。但,通过情节、而含蓄地表达自己的立意,则是每一个小说人、都期望的。
这就是、用理性的方法介绍如何推进情节,且、我又都给大家了举例。再加上前面的、用感性的方法逐一解剖〈尝试一夜情〉、〈裸跳〉、〈包皮手术〉、〈美丽拉拉情〉、〈相信政府〉以及卡夫卡的〈变形记〉所举的例;于怎样玩悬念、事件、故事,与怎样推进情感、性格、心理、思想、人物和命运及幺蛾子等,就应该没有什么难的了。
总之——情节,于长篇小说、电视剧等,是纲;而于短篇小说,情节不过是一种手段。情节,是围绕人物、命运、立意而安排的。因此,只要能推进小说发展,丰满人物、体现命运、暗示立意的任何手段及手法,皆可称为情节、广义上的情节。
顾晓军 2018-5-15~16 南京
顧曉軍及作品初探(劉麗輝著)ISBN 9789869505178
向諾貝爾和平獎、文學獎推薦顧曉軍(顧粉團著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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