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5月10日星期四

小说的语言与描写


小说的语言与描写
 
    ——顾晓军主义:文学散论三千八百四十七
 
 
  在短篇小说的创作中,语言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环节。好的语言,比较容易赢得读者的好感,也比较容易引人入胜。
 
  如,我的小说〈太阳地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二】》第7页,ISBN 9789869314596),开篇即是“太阳,没有轮廓;燃烧成灿烂的一片,辉煌、且耀目。太阳光,猛揉草地不止;竟将绿色草,揉成一簇簇蓝色的火苗。沼泽湖灸痛了,默然无声,任郁苦与微香抖抖地飘升;似草地上一只只美丽的眼睛,沉积着无数忧伤的故事。古老,又新鲜”,把太阳、草地、沼泽揉在一起写,写得很美,并给全篇、定下了种绚丽的、语言的基调。
 
  而我的小说〈月亮地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6页,ISBN 9789869220224),以“月光轻揉山山峁峁,竟将一片绿草坡,揉得幽幽发亮。夜色,便从那望不见月亮光的沟沟壑壑里流出,流得哗哗极响。刚竣工的电视中转塔,像一个伟男子,立在峰巅上;大胆、且热切地,向山外张望。其时,正是村子里的人们,寻梦的时分”开篇,暗中有光,静中有动;动静相宜,将读者一下领进柔美之夜。
 
  我的小说〈白色帆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三】》第6页,ISBN 9789869397841)的开篇,则用第二人称——夜静时分。你跟着他,来到他的‘小窝’。他打开房门,你看见——月亮光从全敞开的窗口流入,漫过乳白色的长沙发,栖落在浅绿色的地板上,反弹出淡淡的、幽幽的光。整个房间,被染得极蓝极蓝,却很柔静。他打开吊灯。旋即,房间里呈现出甜甜的蜜月色。静极了!整幢大楼、整座城市、整个世界……都在沉睡中;只有你与他,醒着。你没听清他有没有说‘请’,已踏进了他的‘小窝’……”,在美轮美奂的描写之中,也将这位女主人公对男主人公的好感、表露无疑。
 
  语言,是人类交流与沟通的主要方式。文学语言,则是语言中、经过高度加工过的表达工具。所谓小说家,除要在人物、情节、氛围、创意、象征及“误会法”和小说的横切与纵写等上下功夫外,也有责任提炼与加工小说的语言。
 
  而提炼与加工小说的语言,当注意两点:第一,克服语言原本的抽象性,增强意象性。即,让书面文字具有一种很强的表现力。如上面引用的“月光轻揉山山峁峁”,就具有一种视觉感;而“任郁苦与微香抖抖地飘升”,则已超越了视觉、而传递出一种感觉。再如“夜色,便从那望不见月亮光的沟沟壑壑里流出,流得哗哗极响”、“太阳光,猛揉草地不止;竟将绿色草,揉成一簇簇蓝色的火苗”,则有声有色。
 
  在现代社会,在影视普及得随时随地可看的环境之中,小说家必须将手中只能书写文字的笔,画出任何想画的景象,且深入到读者的心灵中去,才能生存,也才配生存;否则,必被淘汰。
 
  当注意的第二点,是具有隐喻,超越一般的审美层面。如〈月亮地〉的结尾,“又一朵桃花云飘来,耐心地去啄月亮。然而,待那枚圆月亮,再度被云朵吐出时;这块倾斜了千百年的土地,起了变化——中转塔巨大的投影,移到了山坡上;像一把尺子、一格一格地网着绿草坡、网着这两个身影,似在量他们各自的长长短短”。这样文字与语言,便超越了一般的审美层面、而具有哲理性,且似在评论岁月、环境及两位男女主人公。
 
  只有这样,你的小说才具有文学性。这样的东西越多,你的作品的文学价值也才可能越高。这,就是语言在小说中的作用与功能。
 
  好的作家、小说家,当具备超凡的语言表现力。这种语言表现力,亦当可引导潮流、创造汉语所能表达的新的境界。
 
  怎么理解呢?现代汉语是规范的。而好的作家、小说家,就应该有能力突破现代汉语的现实性与抽象性、突破现代汉语的常规的规范,而让自己的文学语言、小说语言主导这种汉语的约定俗成与规范。
 
  如,李敖在〈杂评鲁迅和他的孙子〉中说“‘酱’字是鲁迅的词儿”。这里的“是鲁迅的词儿”,不是说鲁迅发明了“酱”字,而是说鲁迅的运用、使“酱”的表达有了新境界。
 
  怎么理解呢?李敖原文说“阳明山上傍晚的山岚与落日,尚可一看,我‘酱’在岛上已久,能排除尘嚣,接近一点山岚与落日,倒也不错。”从李敖的文字推断(就不去查鲁迅的原文了),鲁迅大概说“酱在家乡”如何如何。那么,这里的“酱”,原本应该是“待”;然,“待”就无法表达“酱”中的无可奈何的意思。所谓“‘酱’字是鲁迅的词儿”,也就是鲁迅发明了“酱”的新用途。亦可以说,鲁迅突破了“酱”字、在汉语中原有的约定俗成。
 
  通过“酱”字,应能理解——好的作家、小说家,当可以去主导现代汉语。
 
  其实,汉语、现代汉语,就是我们的前人这样创造出来的。那么,我们也应该像前人一样——不断地创造与发展汉语、现代汉语。
 
  而要想做到创造与发展汉语、现代汉语,就得先拥有一套或几套完全属于自己的小说语言;且,还必须善于——按题材、人物、情节、氛围、创意、象征等等的需要与不同而不断地变化。
 
  如,我以上引用的〈太阳地〉、〈月亮地〉、〈白色帆〉,都是美;无论是绚丽之美、还是阴柔之美,总之都是美。然而,美、并不一定是、美才是美。苍凉,同样也可以是美,如“大漠孤火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。这在中国古代的边塞诗中,有很多。
 
  仍以我的小说为例,〈乱伦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37页,ISBN 9789869220224)就是一种变化,且并不是丑。小说的开篇,用“如今,孬子媳妇亦已老了。冬日的午后,若是有太阳光的话;她,会坐在自家的门槛上,望着山上她爹那坟,痴痴地想。山里的日脚短。早早地歇了工的人们回村,打她家的屋前过,总会招呼一声:‘孬子媳妇。’而孬子媳妇,便会把她那如金菊般的老脸扭转来,冲着话音的方向,咧一咧嘴、龇一龇牙,勉强地挤出一丝笑”,将人物与环境都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铜锈。
 
  而我的小说〈裸体模特女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二】》第29页,ISBN 9789869314596)结尾处的“随着,思想的静止;她的身子,仿佛也冷凝了。那全裸的胴体,犹如一尊汉白玉的雕塑;镶嵌在,红色平绒铺垫的基座上。阳光,静静地从窗外流进来;给暖暖的空气,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”,则将人们鄙视(想看而又装作鄙视)的裸体模特女高高托起,赋予一层圣洁的光芒。
 
  再如我的小说〈老乌龟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43页,ISBN 9789869220224),则是用“冬日里,一到中午、临近开门的时辰,澡堂子的门口、河沿上、桥头边,便一下子热闹起来。澡堂子门外两边的墙根上,有卖花生米的、卖茶干的、卖米花糖的;还有卖香烟、火柴、肥皂块的。那年月,香烟、火柴、肥皂……这些东西,都是要票的;生活艰难些的人家,自己舍不得用,便拿出来换钱、买点粮食。河沿上,是卖碎布头、卖纽扣、卖针头线脑的,还有缝旧的。桥头边,则是倒卖粮票的、贩土造香烟的、偷卖私酒的。林林总总,只为两个字:活路”,一下将读者带到老乌龟生活的、遥远的、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。
 
  这就是变化,就是你的笔墨、要善于在小说中变化,按需要而进行的变化。也就是我上面说到的“得拥有一套或几套完全属于自己的小说语言”。
 
  只有善于变化,才可能拥有“几套完全属于自己的小说语言”。而“完全属于自己的小说语言”,则应当很好懂,如鲁迅的文字,就属于他自己的语言,且很容易辨别出来。
 
  鲁迅的语言并不好,但那是时代的产物,更是他受日本语影响的衍生品,还是个人的习惯、爱好等等的混合物。当然,再不好、那也是他自己的,别人难模仿。即便能模仿,不还是模仿?
 
  那么,为何一定需要自己的语言呢?因,完全属于自己的语言、是种特色。换言之,是一种不需贴标注的标签;别人不用看谁谁谁著,就可以认出是谁的作品。
 
  说到鲁迅、说到语言标签,大家应该可以想到鲁迅的短篇小说〈故乡〉,想到鲁迅描写“豆腐西施”杨二嫂的“没有系裙,张着两脚,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”。
 
  所谓“圆规”,用今天的话说、不就是长腿妹妹?当然,鲁迅写的“豆腐西施”杨二嫂已五十多、不再是妹妹。但,鲁迅的“圆规”、给人的印象是深刻的。当然,这其中、与中共尊鲁迅(与历代皇家只尊儒家是一个理),他的文章进入课本相关;但,也得承认:此处写得还是可以的。
 
  说“可以”,是因鲁迅真不咋样,至少张爱玲比鲁迅强。张爱玲的〈沉香屑 第一炉香〉中有“薇龙那天穿着一件磁青薄绸旗袍,给他那双绿眼睛一看,她觉得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,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”。这是以磁青薄绸旗袍的袖口比茶壶嘴,而用倒出来的牛奶形容薇龙那手臂的白与美。张爱玲是用足了心思的。
 
  而我觉得,张爱玲的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之中的“风吹着的两片落叶踏啦踏啦仿佛没人穿的破鞋,自己走上一程子”,比以上的那句、更加地形象,也更加妙。
 
  然而,张爱玲的描写金句,出自她作为一个女性的细腻。而这种因女性的细腻而产生的描写,恰也是张爱玲的短板——这样的描写,在张爱玲的小说中、并不多,且在同一篇小说中、常是孤枝。这样,就无法形成一种氛围。而我的〈月亮地〉之中,“山背阴里,却幽幽地坐着两个影子,似在守望岁月”、“月亮光栖落在那姑娘的身上,竟叫她觉着像被一蛮汉子箍着”、“月光于他,似美少女从天上来;裸露着的胳膊上,若有温柔纤指在长长久久地抚”等等,则比比皆是。如是,就不仅仅是描写,而是将描写组合成了种氛围。
 
  这些,就是张爱玲的短板,她的不足之处。当然,人的能力、是不一样的。然而,能力不够、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,比如——化。如我小说〈一位当红女明星和我的一夜千古风情〉又题〈名花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110页,ISBN 9789869220224)的美感之源,就来自于运用与堆砌了“红酥手、黄藤酒,满城春色宫墙柳……”、“寻寻觅觅,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……三杯两盏淡酒,怎敌他、晚来风急……”与魂断蓝桥”、“鲜花盛开的美丽地方及“西施、貂蝉、玉环、飞燕、李思思……唐婉、蔡文姬、王昭君、文成公主……”等等,最终才造成“一枪穿越千古、穿越千古风情、穿越千古万种风情”之效果。
 
  化,也是一种语言能力。我的小说〈女流氓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147页,ISBN 9789869220224),起先只是在网上见到了“等我有了钱”的句式,而“等我有了钱——鱼翅买两碗,吃它一碗、倒它一碗”、“等我有了钱——老婆找两个,一个做大、一个做小,想睡哪个就睡哪个”、“等我有了钱——公司开两间,一间当老板,一间当员工;想炒老板炒老板,想炒员工炒员工”、“等我有了钱——大奔买两辆,开一辆、砸一辆”、“等我有了钱——房子买两栋,一栋我住,一栋留串门,想呆家呆家,想串门串门”、“等我有了钱——水煮活鱼点两条,吃一条,养一条”、“等我有了钱——手机买两部,两部相互对着打”等等,就全都是化出来的,乃至后来网上的帖子全抄我的。
 
  当然,写也罢、化也罢,小说语言的最高境界——还是在于与小说融为一体,成为一种氛围、一种意识的流动,能反映出主人公的心境、心理等,有助于刻画小说中的人物。
 
  如我的小说〈白色帆〉中的“一如来时,你骑着自行车悠荡,将车辙扭成S形……S形是女孩子动人的形体。尽管,你的年龄,已不能再算女孩子;可你的形体,依然如女孩子。你此刻的心境,更像是个女孩子。你很高兴:他,中了你的计”,就是在状写女主人公——既喜欢男主人公、又不愿意发展得太快,诓男主人公去洗澡,而自己溜之大吉后、得意无比的心情与心境。
 
  用“你骑着自行车悠荡,将车辙扭成S”,将女主人公的这点写好,就写出了她的单纯;而她的单纯,则恰恰反衬出男主人公那色狼的本质。这样的反衬,对应的是“白色帆——远看“那白色帆,无比美丽、像银色的叶片;在晨曦中,一闪、一闪……地跳动着”,而近看则“竟会是一种灰不拉几、黄不溜秋,形同旧油布雨伞似的破布玩艺;且,缀满了各色的补丁”的远与近、美与丑的小说的象征。
 
  小说语言中的金句,有的是描写,有的则是种感觉。如〈又被强奸了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64页,ISBN 9789869220224)中的“又被强奸了”,就是种感觉,是此卖淫女、非卖淫女之所在。抓住这种感觉、写好这种感觉,这篇小说就什么都有了;若是找到了“又被强奸了”,却没有抓住、写好,则等于没有发现这金句,小说也很难成功。
 
  像“又被强奸了”这样的感觉,可在小说中反复运用、经常出现。每次运用、每次出现,都是对小说主旨的推波助澜。而张爱玲的“薇龙那天穿着一件磁青薄绸旗袍,给他那双绿眼睛一看,她觉得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,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”,则不能在小说中出现第二次,即使“风吹着的两片落叶踏啦踏啦仿佛没人穿的破鞋,自己走上一程子”也不能在出现第二次。这就是一般意义上的描写过时了,张爱玲过时了的原因所在。
 
  小说中的语言,早已从描写进化到氛围,又从氛围深入到了感觉。而感觉,相对于描写与氛围、是最难自我养成的。
 
  自然,在没有养成很好的小说语言中的感觉时,可退而求其次,争取把氛围写好、烘托好。如果氛围也还不能把握好的话,那就再退而求其次,像张爱玲那样、写点青磁壶与白牛奶出来,或写点踏啦踏啦的破鞋出来。总之,有、总比没有的好。
 
  此外,小说的语言,同样要注意简洁。韩寒的粉丝,鼓吹韩寒的文笔好(我们且不提韩寒涉嫌代笔这茬),则是屁话。韩寒那小说中的、拖沓的长句子,可以证明他连断句都不会,又哪来什么文笔?就更不用说其他。
 
  而相反,人到了一定的年龄、一定的境界,到了炉火纯青,即使几株野花、也能写得很美很美。如我的小说〈生命的尽头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三】》第212页,ISBN 9789869397841),其实就写了几株野蔷薇。围绕着几株野蔷薇,我反反复复写、绕来绕去地写,用它们烘托氛围、烘托主人公的心境等。
 
  几年后,顾粉团的一位朋友私下对我说:“我终于找到了蔷薇花的种子,把它们种下……我要看看它们倒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香。”我说了蔷薇很香吗?好像没有吧。她大概是被我的语言感觉了。好在,青草还有青草的香气呢,那就让她等蔷薇的花香吧,不会太失望的。
 
  此外,在小说的语言的使用中、要善于自己制造对比,越强烈、才越能够达到你所期望的效果。如我的〈那一夜〉(见《顧曉軍小說【一】》第16页,ISBN 9789869220224),就是用“曾想:在春日的午后,与他一起——坐在那杭州西子湖畔,让身后的桃花与垂柳,疯长……掩没,爱的背影。也曾想:在夏日的傍晚,与他一同——踏上中山陵的林间小径,背着夕光、牵着晚风、领着那归鸟的啼鸣,一步、一步……向着那仲夏之夜的深处,走去。还曾想:在那秋日的清晨,与他一块——坐在杭州笕桥机场,那静静的、开阔的大草坪上,让身下的石头,慢慢地、一点点地朽去,让身旁机场上那美丽的、成片成片的野菊花、金灿灿的战地黄花,长成花的海洋,淹没他与自己,淹没一对恋的身影……”这样的语言反复堆,堆到你能力的极致,为最后的悲剧的效果的“翻盘”作准备。
 
  当你堆够了、堆绝了,而后、再用对比强烈的另一种语言去写“想着、想着……她,已经到了紫金山麓的航空烈士公墓。她,太老了,实在走不动了。在离他的墓地,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;她,坐下来休息。她,没有想到:这一坐,也许就是永远。但,她不一会就感觉到了什么。她,慢慢地站起来,竭力地向他的墓地,移动着……不知怎么,她摔倒了。她,没有能重新再站起来。她,向着他的墓地,一寸、一寸地,爬行……咫尺之遥,真正的咫尺之遥呵!她,却再也爬不动了。她,没有泪水、也没有悲伤;她的眼前,只有:那漫山遍野的、金灿灿的、像海洋一样无边无际的野菊花;似浪、如潮,向她涌来……她,终于明白了:自己,就要去与他会合……她,安详祥、幸福地,闭上了眼睛”之时,自然就有了悲剧效果。
 
  为了悲剧效果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——当我们再回头看“曾想:在春日的午后”、“也曾想:在夏日的傍晚”、“还曾想:在那秋日的清晨”等等时,不能发现——这些,不正是人物性格的刻画吗?只有如此这般追求精神世界的女性,才会为了“那一夜”、而坚守一生。尽管,她的一生是那么的艰难与苦涩;但,这当是另一个问题。是不是呢?
 
  就说这么多吧。总之,描写不等于小说的语言,更替代不了小说中的语言。小说的语言,是一种提炼、作者对语言与文字的提炼,提炼之后、再用于小说之中的文字与语言。
 
 
              顾晓军 2018-5-9~11 南京
 
 
 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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