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4月2日星期一

现代性与民主——读顾晓军《中国新民运》


现代性与民主
 
    ——读顾晓军《中国新民运》
 
 
  2018年春节前后,我和好朋友C先生有过两次会面及长谈,听他聊“现代性”的种种,富于趣味,大受启发。例如某国卫生间,小便时发出悦耳的音乐,以遮挡某种“尴尬”,类似的无微不至的人性化设计不胜枚举。他经常出国旅游,见多识广,例如某地的荒凉和破败乃出于一种审美和文化自信,国人不解,以为贫穷。相比之下,我国倒实实在在属于古称的“蛮夷”啊,这是我听君一席话的最大感触。现代性,假如用近义词翻译下,就是“民主”、“理性”和“文明”。民主,是理性的选择,只有民主,才能诞生真正的文明。
  席间,我们聊到一个话题,因我本人属自怨自艾型,便引用了一句诗——“我只负责失败的部分”,由此竟然引来了更大范围的“失败”:
  “原教旨儒家勇于干预世事,但大都最终不能得志。他们在最终不能得志情况下,通常会作两种选择。
  其一,不可为而为之,结果只会遭获牺牲:……
  其二,不可为而退之,结果只会做出蜕变:……
  原教旨儒家所作出的这两种选择,都是迫不得已的选择,前者是咬牙蒙难,后者是被迫退却;因而都可以说是不能实现原初目标的举措,都是失败的举措。
  ……,这两种选择都在其失败的过程中,留下了某些积极的东西。
  前一选择在遭遇苦难的过程中,留下了许多彪炳青史的精神。
  后一选择在隐忍退却的过程中,也留下了一些刻诸青史的东西。其间最突出者,当属苦心孤诣的学术了。”(单少杰〈原教旨儒家论〉,《战略与管理》2003年第3期)
  然而问题是:为什么两千年来都“失败”?
  最近的“失败”,无疑是“中国民运二十八年一事无成”。顾晓军《中国新民运》一书则是对老民运一系列失败的反思与探寻及形成的答案。
  书中提到喻智官的文章,他揭示了有些海外民运人士“消费六四的丑陋现象,道出了二十八年来海外民运的现状”,指出“二十八年来人们看到的海外民运现状是:搞组织时民运人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,使民运组织不断分子化、原子化、质子化地愈搞愈小,几个人搞一个组织或一个搞几个组织,山头林立,人人是‘民运领袖’,个个是王若望先辈说的‘小毛泽东’”。“在分配资源经费时,民运人士更加斯文扫地你抢我夺;甚至为一些蝇头虚名也互不相让反目为仇。而且一旦争斗起来,互相指称对方是特务,必欲致对方死地为后快,那种狠劲早已超过对付中共这个主要敌人了”。
  个个都是“小毛泽东”,也是笔者对国内民运人士的印象,听不进任何不同意见,不允许任何质疑,脾气比谁都大,山大王比山头都多,沉醉在自我不可一世的光环中,幻想中一步登天,实际都是“光杆司令”。他们肯定不是“毛泽东”,远远不如“毛泽东”,否则“为何中共二十八年打下一座江山,民运二十八年却一事无成”?顾师此书就挑明了这一点,“中国迄今没有能够实现民主,是因为民运中缺乏毛泽东那样的精英,缺乏毛泽东那样的智慧”,这也是我最初最佩服顾师的地方,因为这样明确的态度,我是首先从顾师那儿看到的——“与其一味谴责统治者的残暴,精英们不如多反省自己的无能”(忘记哪篇文章了,大意如此),而精英们的无能,不仅在一味谴责统治者,也在一味谴责老百姓,“素质论”之可恶,就在于“其将中国没有实现民主的责任,推到了民众的头上”,“把自己当精英,却没有思想,做不成大事就只好怪张三、怪李四;张三李四不吃这套,就跟鲁迅学,怪民众。给自己的无能,找理由、打掩护、下台阶。”“无能”莫过于此。
  以刘晓波为例,“六二绝食”,“激化了矛盾、使专制者们无法容忍,导致了‘六四’的发生”,是“英雄”、还是“罪人”?“许有人会说,这是专制者的罪过。没错,但既然我们不能左右他们,就必须懂得调整自己。”他的言论,“和平理性非暴力”,“就是画地为牢、捆住民众的手脚”,“是在帮中共玩‘要康有为不要孙中山’”;而“我没有敌人”,“领歪了中国民运的路”,“你‘没有敌人’,搞什么民主?民主的敌人,就是专制。这难道不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吗?”至于“三百年殖民地”,“在二战中,美国参战而不要求土地,就让‘殖民主义’渐渐淡出了人们视野。如是,上哪去找殖民中国三百年的主儿呢?”“不仅逻辑不通,且是自作多情”。
  又如王丹〈习近平的挫败〉,“也不知王丹是怎么想、怎么定义的,你自己有家不能回,而人家习还要再当五年总书记,正是志得意满时,这究竟是谁的‘挫败’呢?”又如他在〈一个中国通对“洗脑”的独特视角〉中说“中国人的反抗意识,确实相对来说不是那么强烈”,“哎,又在责怪民众(‘素质论’的翻版)。那‘六四’,可是多少人用性命在帮你们抗争,这反抗的意识还不强烈吗?”又如他的〈假如八九民运成功〉,“这不会是做梦吧?这一梦就是二十八年?哪有文章这么做的?这就真的不用探寻‘中国民运的困境在哪里?’了。因为,二十八年前的学生们的热情(包括北京市民的热血),竟然是被糊涂蛋领导着。”
  刘晓波、王丹,两个“书生”的形象,跃然纸上,一厢情愿,异想天开。前者,毕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,后者,陷入了“梦呓”?
  正如曹长青〈论民运分子的不接地气〉中指出的,两个小标题,一是“民运分子高估自己重要性,不愿学习和改变”,一是“深挖民运分子不接地气的原因”,顾师点评道,“第一点,我同意。居‘功’自傲,自以为是嘛!这类原因你帮他找到、告诉他,也没用。不会改了,也改不了啦,直到去见上帝(上帝说了还是改不了)。第二点,我以为不必‘深挖’,‘不接地气的原因’是这么多年一事无成,自然就急功近利。”“急功近利”到了极点,就是“想当然”,想想就等于做到了,要不还能怎么样?恰巧笔者本人也认识许多这样的“想当然分子”,才明白啥叫“吹牛”,吹一个也是“吹”,吹几个也是“吹”,那就多吹几个,往最大里吹呗,多多益善,直到吹破天,说到等于做到。
  言归正传。刘军宁在推特上说过:“对实干家而言,行动是最好的语言;对理论家而言,语言是最好的行动”。但要“讲理”,切实可行。正如顾师言,“海外民运,缺的不是清白、良知及勇敢等等,而是讲道理的能力,或曰理论的能力。”“老民运思想理论水平差,总出昏招。如‘六四’原本是反‘官倒’,结果成就了‘四君子’;民运也本该是争民主,结果又出了‘我没有敌人’;民运当维护十三亿人的利益,结果再人造出‘维权明星’……”“‘六四’其实是一场失败。中国民运之所以没有长进,原因有很多,而其中一条就是——很多人躺在‘六四’上不思进取。如今是什么时代?不思进取,哪还有你混的?”“任何变革,都会有人输;输者,是输在思维没跟上、输给了时代。而抛弃时代的落伍者,这样的设计、不算不道德。因,即使你不设计,时代也会前进,也会有人因跟不上而输。”“‘认理不认人’,一定要成为中国民运今后认识事物与处理问题的、一条不可动摇的标准。”
  新时代,新民运。
  先让我们认识下“新民运”的系列主张吧,包括:“七大战法”、“四不理论”、“三个依靠”。 七大战法: 谋略战、 反间谍战、 热点战、 理论战、 反炒战、 游戏战、 票友战; 四不理论: 不站队、 不绑架、 不侵权、 不被抓; 三个依靠:遭遇不公的人群、知识分子、普通民众。
  “反炒”与“游戏”,是前所未有过的“战法”,两千年来未有。从前的儒家,过于严肃和刚正,缺少灵活和变通。“‘反炒’,是一种实用性很强的战术武器,也是种新型的战法”,“还是我们中国民主派的写手,丰富写作样式、增加表现手段的一种很好的途径”,“是在专制的封杀环境下迸发出的人类新智慧”,“讲究借力、借对手之力而形成特效”,“‘反炒’的原始基因,或许就是网络‘恶搞’”。而“游戏”,“不仅是文章,还是‘行为艺术’”,“一般不硬顶”,“与党玩,要善于进退”,“党要面子,我们应该‘尊重’党”,“还要替党着想”,“特点,就是诙谐、幽默”,“是以积极的人生态度,另类处理所遇之社会不公、环境不堪与生活之痛楚……” 这才是真正的“艺术”,以“艺术”改变“现实”,“我们自己、率先以民主的生活方式生活起来”,“活着是第一位的”,“尽管在社会资源被垄断的专制体制下,活得好、活得有质量很难做到,但,我们必须要尽力去做。因为,活得好、活得有质量,其本身就可支持民主,且也可给普通民众作榜样。”
  而要“活着”、“活得好”,就首先要保证“不被抓”,“被抓了,还怎么能活得好、活得有质量呢?”“保护好自己才能继续战斗”,“被抓后、很容易被认罪。而‘认罪’,无论真假、都是对民主运动的伤害。不仅‘认罪’伤害了民主运动,‘认罪’又何尝不是对被抓的人的理想、品质、人格等等的伤害呢?”“被抓了,就是一种失败”,“‘六四’,有‘民主沙龙’、游行、天安门广场集会、‘高自联’以及‘绝食’等不同的阶段;而如果,我们事先有了‘不被抓’理论,则可以将上述任何一个阶段、放在‘不被抓’理论之中考量”,是不是,会不同?当然,“不被抓”,不轻易牺牲,适用于自己,也适用于别人,所以,绝不能搞“绑架”,“无论哪种绑架,都是民主的天敌、是自由的天敌”,如仲维光说“反共,是每一个人做人的底线!”但“每个人做人的底线,只能是不杀人、不抢劫、不偷盗、不强奸等等,归结为不违法”,“当今很多中国民运中的大咖,其实都是喝着中共的狼奶长大的。因此,就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搞各种绑架”,我们自己,何尝不是?
  如果古人也懂“反炒”与“游戏”,“不被抓”、“不绑架”,是不是就不必那么“迫不得已”、“苦心孤诣”了?不但不成功,还把自己搭进去了?或搭进去了“性命”,或搭进去了“幸福”?
  “新民运”中的“唐福珍、钱明奇、钱云会等”,“于当事人而言,则是种不可逆转的灾难,如果把中国民主运动建立在某人之死的诱因上、则是极不道德的”;“我们提倡‘不被抓’理论,但,也绝不反对他人‘以身试法’;只要是适合自己的,任何冲击专制的方法、都是好方法”;“我不支持暴力革命,但我同时认为:谁也没有权利说不许暴力革命”;“在专制社会,强调‘和平理性非暴力’,实际上就是放弃推翻专制”。任何理论,不能“落端”,“落端”则“不化”,拘泥、固执。顾师理论,如盘走珠。
  跟C朋友聊天时,还提到十年前困扰我的一个问题,“积极自由”还是“消极自由”(当然,今天,“积极”的意义肯定是律己而非律人的)。我们都是自由主义者,十年前都受过秦晖、贺卫方、朱学勤等的影响,但我不愿做“林昭”那样的积极自由主义者,也知道不该做钱钟书那样的消极自由主义者(恶人干坏事,不制止即为帮凶),但不“积极”就是“消极”。这个理论难题,我以为,在顾师《中国新民运》中也得到了妥善的解决,因为我可以作为“票友”“围观”啊。“‘业余玩票’,其实是大陆普通人坚持追求民主的一种最可行的方式”,“如果有十亿‘民主票友’、或全社会到处都有‘民主票友’自己创造的民主的小环境,那么,专制体制还能生存下去吗?”而“围观,就是气氛,更是力量。中国民运,是民众参与、民众为主体的民主运动”,“是一场民众参与的、战争的汪洋大海”,我作为新民运“三个依靠”中的一员,总算可以“安心”了。我想,“现代性”,首先是种“思维”和“智慧”,吸引并鼓励人积极向上、开拓进取,那个方向,应该就是“成功”的方向,不论“个人”,还是“民族”。
  《中国新民运》,正筹划出版中,我提前看到了电子版,文中引用,如无特别说明,均出自此书。
 
              刘丽辉 2018/4/2
 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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